平日里她身为人母,确实是偏袒了赵柔初些,对唐灼芜便多了些疏离,可在这等大事上,她万万不可疏忽。
唐灼芜也是没想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赵茹已经愁绪万分,把该想的和不该想的,统统想了一遍。
她见时机成熟,便佯装无奈道:“掌门,林月眠的秘密已被我知晓,是我错怪他人,自是要去赔罪。”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让升月门诸人听了个懵,然真正能听懂的人已经开始动手。
此话一出,果然不出所料,流照出鞘,格挡住一柄剑堪堪朝她刺来的剑。
第51章 嵬若
两柄剑相撞之下,那一剑飞出好远,她骤然凝目,放眼扫去,剑发出的方向人员混杂。
众弟子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赵柔初看,她脚下一软,走出致歉:“师姐,是……是柔初手抖,竟不小心送了一剑,没伤着你吧?”
她目光涣散,不安地拧着衣角,垂下头,当真是一副惴惴不安又知错的样式。
唐灼芜把目光挪开,并未说什么,她旧伤未愈,方才又遭袭击,此刻亦是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她深知那剑法的力度,可不是赵柔初能发出来的。这位师妹自小惫懒,习武不精,山上那双剑之力已是她的极限,此刻再也没有力气,更别说隔得远远地来伤人。
是谁?她站在她的对立面,而柔初自幼讨人喜欢些,门中人人都喜欢挨着她,那么多人,从何去找?
赵夜见她沉默许久,想必是不愿原谅,不由得对自家女儿责备道:“平日里不好好下功夫,今日拿个剑也能抖成这样?”
赵柔初往后缩了缩,对赵夜甚是畏惧,韩卿与为她求情道:“掌门,师妹身子不好,于习剑一道,有此造化,已算不错了。”
“三分靠天赋,七分靠努力,若没有那三分,另外七分好歹也得给我学着!”赵夜冷哼一声,还欲再说,谁承想身边的赵茹忽的拉住他,面上已布满了冷汗,嘴唇更是苍白无比。
这可把弟子们都吓了一大跳,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唐灼芜步向前去,赵茹昏倒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像耗尽了精力似的,软软倒在赵夜怀中。
隐隐有油尽灯枯之像,面色青白交错,气息不稳,一触及脉象,里面的内力却是没少半分。
师父也是这般去世的。她心中想着,猛然间窜上来一阵苦楚,颤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定是林月眠那女魔头害的!”赵夜眼见着爱妻倒下,红了眼眶,发狠似的磨着牙,恨不得把凶手生吞活剥!
再听他道明经过,原来林月眠知晓升月门主力俱在九歌山,便突袭而至,捉走赵茹,威胁赵夜,在这期间,赵夜曾带人去寻她,未想到她委实厉害,两厢对打之下竟然身受重伤。
只好受她威胁,当众青口白牙地诬陷唐灼芜,才得以将赵茹赎回,藏回地道之中。未想到林月眠又突然杀回来,改了个主意,又将赵夜等一干升月门弟子绑了起来。
赵夜早知晓此人性情反复无常,便在临危之际将掌门玉佩传给韩卿与,让赵柔初与他上外面搬救兵,找回唐灼芜,好生解释。
这才有此一遭。
赵茹晕倒得不明不白,再加上这升月门内恐有内奸,这么一闹,她反而没有心思去找谢逐川了,他既然能干出这等事来,想必也有的是办法脱身,哪里还轮得上她去援救?只怕到时她去了,反而又被人耻笑了去。
干脆与门中诸人商议好前往嵬若山。至于解释什么的,之后再说吧。
沿着纵横的山谷出山,路上不见人烟,想必他们那一波人早就走了,毕竟那机关的威力不可小觑,她又是个没耐心的人,此时早就养伤去了罢。
嵬若门在南边,临海,从冰天雪地里过来,不多时,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沿途商铺却甚是萧条。
他们本来还抱着寻解忧山庄之人救命的想法,可解忧山庄覆灭多时,竟无人出来掌事,门下外门弟子也走的走,散的散,人影都不见,便立时消了这想法,想着还是去嵬若门从长计议。
“西明大将军被换下来,近日新上任的那位领兵在雁门关边缘徘徊了许久,怕是要有异变。”
韩卿与看着外头流窜的民众,人数愈发多起来,眸中也闪现出担忧之色。
“不过也好,新来的那个没那么爱杀人,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若有所思。
“总归是好事。”唐灼芜听他说前半句,心中还隐约有些内疚,毕竟那李将军可是她亲手杀掉的,若是因此给边关民众带来灾难,她可会于心不安。但如今那新来的既不像他那样嗜杀,也就罢了。
然而她也知晓,他说是坏事,实则是考虑到西明朝百姓的归顺,若西明朝内少了个这样引起滔天民怒的刽子手,只怕它没那么容易灭国,这样一来,东朝便要一直战战兢兢下去,东明朝吞并南疆没多久,这内忧外患的,恐怕有的受。
至于好事,便是这世上要少死些人了。不论是西明还是东明,百姓都是无辜的。
眼前景色一变,绿意盎然,四季秋海棠泛着生机勃勃的光,让人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嵬若门地处偏僻,且较为隐蔽,外山有一大片一人高的杂草,此时杂草已显出灰败之色,在冷风中瑟缩,尽管如此,还是经尽力挡住了嵬若门那高大的石碑。
“咦,这里怎的无人?”赵柔初当先一人过去,急急叫嚷道。
其余人等已到山下,果真不见有人守着,嵬若门之人平日里都在临山顶后山的秋水阁住着,加之有涯梯又难爬,故而每日皆会派弟子在下方,负责通报,而近日此处竟无人,众人心中也不免起了寒意,只怕也与他们一般遭了难。
正焦头烂额间,忽闻一声轻叱:“何人在此?!”
赵柔初面上一喜,知晓是楚蕴的声音,心中宽慰,当下就使劲招手:“楚掌门,是我们!”
这一喊之下,那边想必也知晓了众人的来历。只见那块石碑后走出二人,正是楚蕴与其弟子,卫子昀。
赵夜顾不上那么多,火急火燎地打马冲上前去,拱手道:“夫人病重,还望楚掌门赐一曲安神。”
她也不含糊,将赵茹从马上抱下来,见其气息不稳,当即就带他们前往浣神阁,取绕梁奏起了安神之乐,她修习乐理多年,又结合武林内功心法,这一曲当真是叫人神清气爽。
唐灼芜稍微提起了精神,马上在殿内扫视了一圈。
从圆形的厅堂,再到那简朴,透着安心意味的木格窗。
如从前一般,并无二样。忽而想到,她重生之时,也是在这殿内,睁眼瞧见的便是这景象,心中微涩。
那时她还有师父,于身边之事虽然有些不快,但好歹也还算太平,没被卷入这巨大的纷争中去,却没想到这一次下山历练,归来之日,竟是物是人非,事事不得安宁。
此时其他弟子都被驱出门,只余下几人在,以求赵茹能安心养伤。
她往后走了几步,行至她当初跪坐的那素色蒲团边,目光却是凝在了角落的琴架上,神色渐渐冰冷起来。
只见一把通体幽绿的古琴散了架,被人好好安置在那一处,那不是别的琴,正是沈映的绿绮,她对这张琴的印象尤其深,当初正是靠着这一张琴,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重生。
楚蕴的琴声仍未停止,她也不好贸然去打扰她,便悄悄退出大殿,外面果真是卫子昀在守候着,他似乎无时不刻都在跟着楚蕴,比沈映那个正牌的徒儿还要殷勤。
见她出来,他也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并未说话。
“沈映出事了?”她问,“你们现在还剩下几人?”
“三人。”他面带哀戚地摇了摇头,“沈师妹他们被魔教之人掳去,我护佑不力,如今只剩下我与掌门,还有管事的四娘。”
“怎么回事?”
他摇头说不知。
也是,魔教办事从不带理由的,素来随心所欲,旁人谁猜得透?
二人说话间,琴声也不疾不徐地停下,殿内传来赵夜感激的声音,稍后赵柔初便关心起了嵬若门来,虽说两家交好,但如此冒失地进来,连他们嵬若门的事情也不顾,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未想楚蕴直接神色怪异地推门而出,“方才说的,你都已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