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莱打开门就看到巴里，对方挤进他的空间——但非常小心不发起碰触——然后说：“不要摸我的头或者拍背。每个人都喜欢摸我的头或者拍背。我不是阿猫阿狗，请你直接抱住我。”莱把男孩搂进怀里，巴里埋进他的衣服啜泣直到哭干最后一丝水分仅仅是在抽气。接着莱带他走进公寓，让他躺在沙发上用毯子裹住他。小鬼累得睡着了，莱背靠沙发用笔记本打字。要查出巴里母亲的死亡记录并不难，二十年前的今天是她遇害的日子。
公寓门一阵响动然后米克进来了，莱仅仅是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做出那个世界通用的噤声手势。巴里继续沉睡，没有意识到周围的世界继续运转。莱手一撑叹了口气从地板上起来，走向自己的卧室。米克跟在他身后，迅速绕道从冰箱里拎了支啤酒。
门一关上，米克就说：“斯纳特，你改成包养小白脸了？”
“差不多吧。米克你来这里干什么？”他坐到床上，米克一边直接对着瓶子喝一边在房间里大步闲晃。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听到了些流言。”
“什么流言？”莱的胃里升起一股紧张。
“说有新来的家伙到了城里。有超能力的，但不知道都能干些什么。没人知道，要不然就是他们吓得不敢说。”
“是吗？”莱在心里松了口气，问道，“你觉得这个人是无赖帮的料子？”
“我刚说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是想你可能会高兴有人提个醒。”
“而我十分感谢。好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行，行。我就留下你慢慢玩了。你要知道你付钱是让他和你睡，不是睡在沙发上的吧？”
“没办法，我折腾得那可怜孩子筋疲力尽了。”莱淫邪一笑。
米克听到这话皱起鼻子转身就走。“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尽管听到瓶子落进水槽里的清脆一响和关门的声音，莱仍旧留在卧室里。
新的超能人。和半数在粒子加速器爆炸当晚获得能力的人不同，这个人显然有足够的自制力不闹得天翻地覆让自己出丑，莱必须得小心留意了。
无赖帮只要最好的。
第4章 04
有人开始敲门的时候才刚过十点四十五分。莱一晚上都在沙发上做笔记，起身去开门。又是巴里，理所当然。
“巴里。”莱微微一点头然后侧身让他进屋。
“斯纳特。”对方回答时声音比平时略微紧绷。
考虑到莱确实刚好在这所特别的公寓里过夜时巴里造访的频率，他好奇他不在时男孩到底来敲过多少次门。他能够生动地想象出对方站在走廊里，敲一次，停下几分钟等待回应，接着继续再敲以防万一。他向来如此乐观。
“你这次大驾光临又是有何贵干呢？”巴里走向客厅，莱在一边嘲讽道。
“今天是平安夜，我不想一个人过。”
这句话的直白杀了莱一个措手不及，但他动用意志力面不改色。巴里通常会掩饰一下自己拜访的目的，不是根本一字不提就是拿来开玩笑。男孩的诚实出乎意料，但莱想他们之间的约定已经持续超过一个多月了，一切已经不同。
而且现在已经是圣诞了？不过他和丽莎从没认认真真庆祝过圣诞或者任何节假日。小时候在他们家里圣诞假期既不难忘也不愉快，特别是在路易斯结束第一次有期徒刑并且祖父去世之后。城里的店铺甚至在万圣节前就已经挂出圣诞装饰品销售；那早就成了背景里的杂音。
“坐下，我去把一切都准备好。”
巴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莱没有解释，他直接走进房间翻出留给丽莎每次上门用的毯子，她总是抱怨他冬天的时候把这里弄得太冷。莱把一半毯子披上巴里肩膀，坐在电脑面前把屏幕上的东西最小化接着开始打字。他把屏幕转过来，好让巴里看到刚刚开始播放的八小时壁炉燃烧在线视频。“看，是不是感觉有点圣诞气氛了？”
巴里爆笑起来，莱发觉小鬼的笑声比以前的沉默更令他感到愉快。
“你太搞笑了你知道吗？”
“我真惊讶你居然这么久才发现。难道那套制服和冷笑话没提醒你？”
巴里在他身边放松下来陷进沙发里，唇上依然挂着一抹微笑，莱微微一挪直到他们的身体从膝盖到肩膀贴合在一起，把另一半毯子裹在身上。男孩的分量并不会让人不快，而他暖烘烘的身体所散发的热度没过莱冰凉的身体。但接着巴里转向他，倾身向前；当他只有几厘米之遥时，莱扭过头退开。
“别。”
巴里停住不动了一秒，凝望着莱然后靠回沙发上，伸出手放在他们身体相触的地方，一直等待直到莱和他十指相扣。
这他可以应付。他也背靠沙发放松下来，努力从意外的陪伴和拙劣的圣诞庆祝中找到些乐趣。
一时之间，公寓里只有像素火焰温柔燃烧时所发出的噼啪声。
“我今天早上去探望我爸了。”
“这么说你重新和我以外的人说话了？我好受伤。”
“为什么你不管什么都要拿来开玩笑？”莱研究了巴里的表情一会儿，判断他有多认真。对方的嘴角没有任何准备出现调侃笑容的意思，只在眉间微微一皱。那么他是十分严肃了。既然如此……
“我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勾起嘴角好让巴里知道这小小的认错不会改变些什么，“你父亲怎么样了？”
“挺好。或者，你也懂，身为一个为自己没犯过的罪困在监狱里过节的人，能有多好就多好。”
莱耸了耸肩。“我不会懂。他们真抓到我和我的人时，全都是为了我们确实犯下的案子。”
“也是，嗯，这就是你违法犯罪的下场。”
“多亏了你，闪电侠，现在在执法系统眼里，我还没违反任何法律。”
“我可后悔了，信任你是我这辈子最糟糕的决定。”
“对你来讲现在结果似乎还不错。”
巴里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坚定久久不肯分离，仿佛他们在玩一场懦夫博弈。那搜索他内心的眼神向他压来，重量最终变得太强，莱垂下视线看向一边。
他看着巴里绞起手指。“我只是讨厌他就在那里，这么近，我却没法抱抱他、握他的手或者用任何方法碰到他。不过是一小片愚蠢的树脂玻璃，我们却好像分隔两个世界。现在知道了我用能力轻而易举就能偷偷跑进去看他，这感觉更糟糕了。但是这样干就会违反法律，你也知道我有多严格遵纪守法。”莱目光向上一闪捕捉到巴里嘴角自嘲地一扬，但他没有说什么。
“我说。”神速者最终还是再次开口了。
“嗯？”
“你能不能念书给我听？”
“念什么？”
“不知道，什么都行。”
“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吧，我这里没什么文学名著……”
“你肯定在什么地方藏了至少一本书吧。”
莱叹了口气勉强从沙发上起来，巴里挪到一边让开，一等他走掉就重新扑通一声坐回去抢走整块毯子。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纵容这小崽子。
卧室壁橱深处有个没开封的箱子，里面全是些他没办法逼自己丢掉的东西，他打算从那里开始搜索。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通常不会），箱子里塞了几本他和丽莎小时候的书。不是什么精美的东西，只是几本辗转过几个人之后才落到他们手里的破书。那些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送的，就连他也不记得送的人是谁。他年轻的时候很少收到别人送的礼物，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扔掉的。
他重新走进客厅，挥了挥其中一本破旧的平装书给巴里看。“找到这个。”
巴里皱起眉。“我觉得我没看过。”
莱一坐下来，巴里就自动自觉贴着他舒舒服服坐好，于是莱开始了念。
“快乐王子的雕像站在城市高处一根高耸的柱子上……”他继续往下读，这是一个关于牺牲、善良和心碎的故事，他觉得巴里应该会喜欢。随着时间流逝，小鬼的身体在他旁边越变越沉，他的脸渐渐低垂靠上莱的锁骨，睫毛犹如阴影投射下他的脸颊。
等到巴里的眼珠开始在眼皮底下闪烁逐梦，他便停止了朗读。他仔细慢慢端详这孩子的脸，他睡着时看起来不再仿佛肩负着整个世界的重担。偶尔他会皱起眉，莱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梦靥在侵扰他，但没过多久他的脸庞会再度安稳下来，表情变得更加恬静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