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长岐只是苦笑。陈浣纱想了一会儿道:“伯伯别生气。要请人做事,还以报酬,理当如此。长岐哥哥也没法让别人白费力气不是?长岐哥哥,你能否帮我安排一下,我想亲自与他们谈,可以吗?”
齐长岐浓眉一挑,疑道:“你真的愿意这般做?就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但,总归代价不小了。”
“无妨,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买卖都是谈出来的。既然他们有兴趣,应该不会拒绝与我一面吧?”
齐长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他爹。
齐修平左右看看,挥手道:“罢了,浣纱愿意,你便这般安排吧。”
“好,妹妹等我消息。”
这时,齐长蒲从外头进来,抬眼看见陈浣纱在堂上,喜道:“浣纱妹妹。原来你在这里。”他给父兄行礼后,便凑到陈浣纱旁边坐下,说起他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
齐修平一拍桌面,冷冷道:“便知道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三家酒楼联合起来对付你一家,实在太卑鄙了。”
陈浣纱眸光一冷,道:“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下这么大本钱,倒是对桂芳酒楼势在必得呢。可惜……”
她扬起脸,对齐长岐道:“长岐哥哥,我真有些迫不及待要见见你的朋友呢。”
齐长岐一笑,温润如玉:“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27章 破局
紫竹林, 如意茶楼。
陈浣纱第一回 知道,旻丰城城郊不远处竟有如此雅致之处。这片竹林疏疏密密生长在官道近旁, 一条宽阔青石板路连通着官道通往旻丰城, 另外两个方向也各自有道连通向其他方向的官道。处在这般便利的位置, 茶楼生意好得不行。
茶楼建筑也相当别致,就地取材的斑竹搭建的三层竹楼, 楼内轻纱幔帐, 空灵飘渺,执一杯清茶,一壶浊酒, 临窗而望, 颇有衣带当风,几欲乘风而去的仙气, 凡心尽涤。
陈浣纱忍不住赞道:“好雅致的竹楼!不知这位茶寮的东家,是何许人物呢?”
齐长岐临风而笑,俊雅的面容在透过竹林疏落洒下来的阳光照射下泛出点点金光,面如朗月,目似疏星, 神仙人物,大抵也便如此了。
“这便是我要带你见的人, 见到他,你会大吃一惊的。”
齐长蒲好奇道:“我从这儿经过数次,怎的从来没有注意过这座茶楼?这位东家必定是大哥你这三年内结交的吧?”
齐长岐道:“这间茶楼是三年前建的,因在城外, 你未注意也是寻常。至于这个东家么,等会儿你见到便知道了。”
一路畅行到三楼,陈浣纱心中惊讶不已。这竹楼的主人,倒是真有能耐。竹楼细微处无一不透出精致和主人的用心,难得的是来往小二哥们个个容貌不俗,穿着统一竹青色服侍,轻手蹑脚,行动无声。
再往上走,便看到楼梯旁守着两名俊秀儿郎,劲竹一般笔挺的身姿,眼神沉静。见到齐长岐,两人同是露出微笑,无声行了个礼,便退到一边。陈浣纱隔着轻纱帷帽打量两人,心道这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呢。
见到三楼的内部摆设,陈浣纱觉得她这才体会到何谓风流。
一样是满目翠竹轻纱,但房内摆设的一切,古朴雅致,别出心裁。占据半间房的竹榻,在临窗的位置摆着一条长案,案上香茶鲜果传来阵阵清香。
案旁跪坐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的年轻男子,打扮与寻常男子不同,一头黑瀑似的头发只两侧分出一缕用一个白玉簪子锁在脑后,白衣外头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
他姿态优雅地摆弄着手中玲珑小巧一只茶杯,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头,薄唇一勾,笑道: “阿岐,你们来了。这位女娘想必便是桂芳酒楼小东家了,久仰久仰。”
齐长岐与他行礼,对陈浣纱道:“这位是如意茶楼的东家徐无涯徐掌柜。”
徐无涯扑哧一声笑起来,那副仙风道骨的气质却冲淡了不少:“阿岐,别这般正经。我与你一般年纪,又与你相熟已久,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么?如小娘子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徐大哥吧。”
陈浣纱欣然从命:“徐大哥。”
齐长岐把齐长蒲又对对方介绍了一番,互相见礼,对陈浣纱道:“妹妹把帷帽取下来吧。”
陈浣纱也不习惯带着帽子跟人说话,只是到底是陌生人,不便直接见面。此刻听齐长岐一说,便依言而行了。这一露出容貌,徐无涯神色均微微一动,看了齐长岐一眼。
陈浣纱一笑,道:“徐家哥哥,我的来意想必你都清楚了,我便失礼一回,有话直说了。”
徐无涯亲切道:“妹妹果然直爽,倒跟我那兄弟阿射的性子相似呢。”赞许地一点头,他笑道:“妹妹既然快人快语,我也是一个爽快人。要放你爹出来,于我而言,确实不难。但你心中清楚,保你陈家一时可行,只要你的桂芳酒楼一直赚钱,这样的麻烦便不会断绝。我这人办事,从不喜欢事情做得不彻底,要管就要管到底。只是这样一来,原本不麻烦的事情,倒是有了几分麻烦。妹妹说,我这般付出,是值呢还是不值呢?”
陈浣纱道:“如今我手里,有价值的只有一个桂芳酒楼。这是祖宗的产业,对我家自然意义重大,但徐家哥哥既有如此能力,这酒楼恐怕不看在眼中吧?”
徐无涯笑了,一双狭长桃花眼眯成两弯月牙,活像一只修行千百年的狐狸:“妹妹这般说便是谦虚了。如今旻丰城谁不知道桂芳酒楼有都城酒楼也难以企及的厨艺呢,更何况妹妹的经营手段也是新鲜得紧,假以时日,桂芳酒楼变成旻丰第一楼也未可知。”
陈浣纱心里一紧,他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徐无涯给每人倒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先品了一口,才道:“当然,这厨艺是妹妹的看家本领,酒楼是妹妹家的祖业。我虽仰慕桂芳酒楼大名,却不会干这断人生路、横刀夺爱之事。妹妹放宽心,我的条件一定不会让你为难。”
陈浣纱道:“洗耳恭听。”
徐无涯笑道:“听说你给了曹知县三成干股,却被以高家为首的三大酒楼用八千里白银搅黄了。”
陈浣纱眉眼微动,这事如此隐蔽,才不过两日之隔,他便把双方的底线都打探清楚了,这个人不简单啊。
她道:“徐家哥哥果然神通,莫非,你要这三成干股?”
徐无涯一笑,温良无害:“妹妹误会了。我若要三成,岂不是与曹知县之流无异?我只要一成,便可保你家安然无恙。”
齐长蒲想要说啥,被齐长岐一个眼神制止。
陈浣纱没管旁人如何想法,她皱了皱眉,道:“一成?”
徐无涯肯定道:“一成。但不是你桂芳酒楼一成的收入,而是所有你经手的买卖一成的收益,如何?”
陈浣纱瞪大眼睛,道:“徐家哥哥说笑了,我一个弱质女流,打理酒楼是无奈之举,又如何再好做别的营生抛头露面。不如我一样给你酒楼收入的三成,确保哥哥的利益,如何?”
徐无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看得陈浣纱心底直骂。无奸不商啊,白瞎了他一身的好气质,果然美色就是用来骗人的么?
两个人沉默下来,各自喝茶看风景。齐长蒲是个急性子,这话冲到嗓子眼里多少回了,终于没忍住:“徐大哥,你为什么不接受浣纱妹妹的提议呢?三成已经是浣纱妹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你……你不能要求更多了。”
徐无涯看了看陈浣纱身边毫无表情变化的齐长岐,脸上表情微妙的变化着,他也不生气,只反问道:“我怎会要求更多?明明我要的更少,浣纱妹妹,你考虑得如何了?”
陈浣纱知道自己的底细估摸着被人探去了不少,没法随便糊弄人了。目前是自己有求于人,又有什么谈价钱的条件呢?一成的分红,听起来确实比三成少了许多,但她以后要做的可不仅仅是酒楼的生意,这样一算,徐无涯简直是徐扒皮啊!
她眼神数变,还是做出决定。
“好,我答应你。我们今日便可立契。但我有一个条件,你既然知道我与曹大人的协议,帮我把他手中的那份分成契约拿回来,应该不是难事吧?”这便是曹知县不厚道的地方,收了贿赂不办事,竟然契约也扣下了。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