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哪弄来的?”娃娃不羞耻与石头的爱情,然而她不希望由曾葭戳破。她恼羞成怒。“你找人跟踪我?你贱不贱啊?!
“你说什么?”
曾葭感到不可思议,这是她第二次被骂贱。
十二三岁情窦初开时,一个涂紫色眼影的女生在下操后拦住她,指责她夺人所爱,曾葭反问她小男友是谁。那个女生觉得受到侮辱,破口大骂她是不要脸的贱人。从小到大,曾葭被骂过扫把星、丧门星、赔钱货……唯独没被骂过贱人。在她的成长环境中,这个词极具侮辱性质。当时,同班作值日的娃娃提着笤帚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替她主持公道,为此三人被罚扫了一礼拜的厕所。她们多年的友谊起点于此。
“我认识一个摄影师,不久前来璋海旅行,在山上取景拍到了你和石头。他把照片邮寄给我,还赞美镜头里两个人充满爱情。你说巧不巧?”
娃娃知道误会了她,但没有道歉,问:“你想怎么样?”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吧。”
曾葭问出第一个问题:“我去年让你转告薛简我很好,你说了吗?”
娃娃红了脸,答道:“你为我想一想,他为了你那么着急,但我才是他的女朋友啊。你觉得他为别的女人失态像话嘛,他差点被停职送去精神检查。”
曾葭吃了一惊:“什么精神检查?”
“我不太清楚,不过就是几天的事儿。大概后来遇上了什么案子,他临危挑大梁,好像就恢复正常了。”
“你那几天在干什么?”
娃娃没说话。
曾葭用脚趾头也想出来了,继续问:“你和石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暑假。”
“半年了?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
“前年暑假。”
“……”
曾葭在风中凌乱了:“薛简他是脑残吧!”这都两年半了,他居然还被蒙在鼓里,他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你也是!当初你为了薛简和家里闹成那样,现在你这是在干什么?”
娃娃告诉她石头比薛简好。
“那年夏天,我和石头纠缠了一段时间,但我们不想伤害薛简,所以决定不再暧昧下去。我们约好一起看梦归,作为最后的告别。结束的时候字幕说,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娃娃心里很难受,一头栽在石头的肩膀上,他悉心地为她擦去眼泪,温柔地说:“你珍重啊。”
短短四个字,击溃了娃娃全部的防线。
“我抱着他哭了一晚上,后来,我们就心照不宣了。”
“那薛简的珍重你感受不到吗?”
娃娃喊道:“我不需要!如果当时他陪在我身边,他一定会反问:奉佛的人怎么能谈恋爱?你知道这叫什么?这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也会这么反问。”
“你和薛简一个德行!”
“你至于作践人吗?薛简做错了什么,居然被你这样说。”
“我没有作践他,我不爱他。”
“你不爱他吗?”曾葭仿佛听了一个笑话,区区不爱两个字,居然了结了四年的感情。“不是的。娃娃,你只是爱上了别人。”
“够了!别说了。”娃娃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你不能逼迫我和薛简在一起,我受不了这个委屈。”
薛简在她心里已经成了委屈,成了逼迫。当年那个一根筋追求薛简的许懐仿佛不曾存在。曾葭满心只剩下感受到物是人非的怅惘。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喜欢石头,为什么答应薛简的求婚?”
娃娃说:“我一时冲动。”她从包里掏出戒指盒,“我准备把戒指还给他。你来得正好,我怕他气急了打我。”
娃娃以前做完美情人测试,问过薛简会不会动手打女人。薛简说,他不赞同暴力,但他如果他能对男人动手,就能对女人动手。男人应该让着女人这样的观点,他从来不认同。为此,娃娃好几天没理他。
曾葭认为,这句话在人类思想史上的地位绝对不亚于“这大清的天下是大家的”。
“薛简是吓唬你的,你见他打过谁吗?”
“打过你。”
“你让我去替你挨打?”
“……”
“替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考虑考虑……”
娃娃没让她说完:“你不要一心考虑薛简,也请你顾念我的心情。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当初没有帮你,我不会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
和娃娃话别后,曾葭接着飞去了广南影视基地,特地到傅海的剧组探班。这部电影是傅海的处女作,眼下他还没有什么人气,居然有个正当年华的气质美女来探他的班,这让小助理十分惊讶。
“傅海不在,你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曾葭翻出手机看了看,奇道:“他给我发的通告单上,这个点他应该有一场戏。”
小助理高傲的态度立刻转了十八弯。他跟着傅海有一段日子,这位老大拍戏时谦虚好学,但做人做事眼高于顶,除了岑总以外,还有谁值得他随时报告行踪?
“海子要处理一点私事。今天这场戏不太重要,副导演找了个替身。喏,您看,就是站在江影帝旁边那位。”
曾葭完全不知道江影帝是谁。
“这位影帝也用替身吗?”
小助理语带钦佩:“江哥从来不用替身,就算是没给他镜头也会亲自上阵。江哥和海子处了几天,对了几场戏,就格外欣赏他了。”
江影帝这时候走过来,小助理介绍了曾葭的来意。他猜测道:“难道你是傅海的姐姐?”
曾葭点头,江影帝立刻变得很热情。
影帝对傅海的欣赏固然不浅,但他的热情还有岑潇的原因在。剧组上下都知道傅海是岑总的好兄弟,哪怕傅海是个嚣张跋扈的花瓶,大概也没谁敢和他过不去。
“您能告诉我,我弟弟去哪儿了吗?”
曾葭把傅海揪着耳朵从B-BUS拎了出来,他还没从被抓包的惊吓中回过神,呼吸中带着酒气,讷讷地叫姐姐。
“少装可怜,你在干什么?”
傅海坚信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卖乖讨好,说:“姐,你总教我要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我就在这么做呀。”
曾葭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站在酒吧老板的立场?”
傅海解释道:“我想普通人理解不了同性恋的痛苦,所以来这里感受感受,希望能帮助岑潇。”
曾葭朝远处门口彩虹灯闪烁的酒吧看了一眼,惊道:“这是一家同性恋会所?”
“你不知道啊?”傅海垮了肩膀,这回自掘坟墓了。“姐,那你不至于为我来一趟酒吧大发雷霆吧,我都二十多了。”
“我在说你丢下剧组的事情。你能不能态度认真一点儿?”
“我很认真,我……”
“你有私事,重义气,我为你的成长高兴。但是,你不应该因私废公,档期空出来的时候,你怎么帮你大哥都好啊。”
傅海不喜欢曾葭说起岑潇的语气,好像他是个排在工作之后、无关紧要的人。
“对,你大公无私,连爸爸生死一线你都能不闻不问。你的心里恐怕只有远大的前程吧,我不如你,我办不到!”
曾葭不希望傅海卷入她与长辈的纠葛,她更没想到弟弟会为了外人这样说话。
“小海,演戏是你终身的事业,你既然选择了它,就要热爱它……”
“我没准备干一辈子。我喜欢演戏,但它对我来说更多地是立足于社会的途径。”
“好,那你现在回剧组站稳可以吗?”
“我刚才和一个朋友聊他怎么舒缓压力,我正问到关键呢,结果你把我拽出来了……”
“你听我的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就知道教训我!”傅海也不甘示弱,他觉得曾葭就知道说道理,却不懂谈感情。“你为什么从不考虑我的心情?从小你就是这样,我喜欢舞蹈,你说学书法好,我听你的学了书法。我想读职专,你要我上高中,我听了你的本本分分地读书。高考的时候,我希望去北方,你一个电话就决定了我的志愿。”
“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听你的,你真的为我好么?你问过我究竟想要什么吗?你想过我开不开心吗?姐,我长大了,我有我的圈子、有我的思想,我为什么非要听你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