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密码究竟在哪儿?”
薛简曾参与处理一起走私案,截获了犯罪团伙的交易密码,集团头目闻风自首。负责这个案子的老警察不久前复发心脏病,抢救无效。薛简作为警校后辈代表出席了他的葬礼,这个案子写在了他的悼词中以致哀荣。
他的双脚已经麻木,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人像是被凌空束缚着,没着没落的感觉很揪心。
“小子,你再不说,爷爷现在就戳瞎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老二。你何必呢?你不是警员,他们不会处分你。”
薛简冷笑着问:“你打算先戳眼睛还是先动下面?”
“啥?”
“我建议你先戳我眼睛,说不定一刀戳下去我就招了。我下半身估计会伤诸位自尊,能不看就不看吧。”
“……”
在对他动刑的几个人之外,似乎还有个始终沉默的男人,闷哼了一声。他做了个手势,三个人猛砸薛简一通之后向他聚拢。薛简听见沙沙的一顿一错的声音,仔细分辨应该是在写钢笔字。
一个绑匪用冰冷的针管抵上薛简的脖子,说:“你信不信俺就把这根zhan给你打下去?你知道这是啥不?这叫bian毒。”
“是冰*毒吧。你门牙是不是磕没了?”
“……”
“这针管是第一次使吧?别给我传什么病。”
绑匪气得咬牙切齿。
“小子,你别得意,待会儿有你好受的。咱们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究竟选主动说,还是针打下去你求着招啊。”
“反正,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大可以试试药狠还是我狠。”
“我□□妈!”绑匪一拳砸在他脸上,猛地把针管戳进他的后颈,“让你嘴贱!”
薛简打了个哆嗦。他心里根本没数。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他产生了诡异的感受,满脑子嗡嗡嗡响,身上的疼痛也被无限放大,尤其是眼睛,他感到瞳孔里正在燃烧一场大火,火越烧越旺,他渐渐胸闷气短,精神却高度紧张。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他苦思冥想,正当要摸到线索时,突如其来的精神刺激将他的情绪拱上最高峰,那一缕灵感被冲散了,身体的排斥反应达到巅峰,他哇地一声大吐特吐,苦胆都吐了出来。
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出入,一个厚重的声音问:“他还什么都不说?”
“駃哥,他不肯说。”
駃哥捏起薛简的下巴,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薛简也很想与之眼神交流一番,可惜无能为力。駃哥这才发现他双目微眯,眼角有一丝干涸的血迹,脸颊红肿像得了腮腺炎,呼出的气息灼热刺鼻。
薛简笑道:“駃哥?幸会啊。”
“你们给他打药了?”
“是,这小子嘴硬,我们就来软的。”
駃哥骂道:“一群蠢货!成天用这种滥招,白白浪费老子的药!把人给我带上来!”
因为药物作用,薛简的听力各位敏锐,推搡和凌乱的脚步声中,夹在这细微的呜咽,阴冷的屋子里多了女性的气息。
他的身体颤了颤,说:“你放过她们。”
“凭什么?”
“我求你了,你放过她们。”
“以你的处境有什么资格求我?”
“凡事留点余地好,没准将来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比如你儿子被鱼刺卡住,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路过的我正好会急救。”
駃哥笑道:“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里了,好,我答应你,但是我就放一个人走。这样吧,小警察,让你媳妇留下陪你,另一个老子放过她。你说吧。”
薛简一愣,答道:“我没结婚。”他的声音似乎镇定,“她们都不是,请你把她俩都放了。”
駃哥说:“你别得寸进尺。”
薛简麻木的脚掌恢复了知觉,像一根根针从脚心扎进去,一路穿透他的心脏,扎到喉咙里,心神激荡之下,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浑身是血,这口血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对别人却未必。几个绑匪中突然传来咒骂声,从他们的吵嚷里他得知,有个姑娘晕血昏了过去。
薛简心一横,说:“昏倒的那个是我女朋友,高高瘦瘦的个子、扎着马尾、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和我没关系。”
駃哥眼底流露出浓浓的鄙视,笑道:“我当你是有点意思的角色,原来也道貌岸然。”他蹲下来拍娃娃的脸,巴掌声很响亮。“臭丫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如果报警老子还能再抓你一趟。”
薛简大声争辩:“你弄错了!”
“那就照错的来。”
駃哥让人把娃娃扔了出去,然后低头看向曾葭。从这个丫头被绑进来到现在,他一直没仔细看过她。这一看就了不得,他从未见过如此深邃的眼睛。她的神情毫不掩饰害怕,但目光波澜不惊,仿佛没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里。
駃哥摇了摇头,交代道:“你们把她松开,让这小两口叙叙话。”
属下无比忐忑:“哥,不能松,这小混账压根不是女人,她身手厉害着呢,砣子半只耳朵差点被她撕下去。如果不是我挟持另一个丫头逼她停手,咱哥俩这会儿早就躺在抢救室了。”
“……”
駃哥破口大骂:“废物!你们给老子滚!”他撕开粘在曾葭嘴上黏着的胶带,意味不明地说:“果然是人以群分啊。”
曾葭咬着牙,说:“薛简,我谢谢你。”她缚在身后的双手十指交缠,恨不得把指缝里每一卷空气都捏碎。
薛简说:“不客气。”
駃哥看了看表,嘱咐道:“伺候这二位喝点水,给他们挪个地方,好好休息。”
薛简被掰着脑袋灌下一碗温水,他边咳边问:“你们给我喝了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
駃哥自问是个枭雄,颇有几分怜香惜玉的心,他解开曾葭的一只手,问:“你自己喝还是我像灌他一样给你灌下去?”
曾葭老老实实地把一碗水喝了干净,由于害怕手一抖,碗落在地上摔碎了。
駃哥啧了两声,嗤笑,掉头就走。
曾葭和薛简被扔进了一个闭塞的房间里,两个人五花大绑,紧挨着彼此,像断鳍的鱼。
“你们怎么会被抓住?”
“医生说你出院了,我和娃娃去你家找你,他们守在你家门口。我们该怎么办?”
薛简眨了眨眼睛,说:“我看不见。”
“什么?”
“我眼睛看不见。”
短暂的沉默后,曾葭说:“他们或许有别的安排,刚才那个駃哥领着他们陆续朝外走。这里有一张床,床头有张桌子,半人高,上头摆着一个玻璃瓶香薰。屋顶有绿色的光点……不,没了,也许我看错了。”
薛简蹭着床单,说:“这是摄像头。”他顿了顿,表情似乎很不适,试图做无用功挣开手铐。“你没感觉不对吗?”
“我有点儿热。”
“他给我们喝了药。”
“什么药?”
“少儿不宜。”
“……为什么?”
“摄像头正开着。璋警对作风要求很严,我猜他们想威胁我。”
“威胁你为什么坑我?”曾葭哆嗦着嘴唇,费力地朝床的另一边滚动,心里盘算着脱身的方法。“你离我远点儿。”
薛简一直在试图挣脱手铐,闻言动作停了片刻,黯然道:“对不起,我总是连累你。”他勉强一笑,有气无力地说:“我受伤了,有点疼。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
这是薛简第一次在曾葭面前示弱,她满心的怨恨突然间找不到宣泄的对象。
“我不会!”
“那你说个故事,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会!”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曾葭偏头看见他手足无措的狼狈样,心里又恼又疼。
薛简长得真好看,刀削斧凿的一张脸,哪怕在这样困窘的时刻,仍美好得像浑然天成的纳尔希索斯像。她仿佛跌入滚滚热浪中,每多看他一眼,就深一寸沉沦。
“从前,有一个漂亮姑娘,爱上了和她一起读书的穷小子。姑娘家里很富有,脾气骄纵,行为任性,家人对男孩处处刁难。后来,男孩忙于事业,加上双方家庭的压力,他们渐渐疏远了,女孩和另一个男孩日久生情了。”
曾葭擦了擦额头的汗:“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讲一场爱情战争?”
“没有战争。男孩主动退出成全了他们。但是女孩结婚后并不幸福。她找到了爱情,却看错了人。当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门之后,她患上了抑郁症,和丈夫离了婚,浪迹天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