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丈夫呢?”
薛简露出一个诡异的苦笑。
“他重新结婚生子,组成了幸福的家庭,他是人生赢家的典范,所有人都羡慕他。”
“很多年后,女孩变成了阿姨,她偶尔会说起年轻的事。她背叛了初恋的爱情,多年后她的爱情也遭到背弃。丫头,你相信报应吗?”
曾葭没有答复,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她似乎在哭泣,声音细弱蚊吟,薛简几乎听不见,只嗅到她身上的墨香,感到身边空气的颤抖,滚滚热流从小腹涌上。
他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曾葭,对不起,我忍不住了。我会对你负责的,等我们脱险,要杀要剐随你。”他突然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两人呼吸交错,意乱情迷,肌肤相亲。金属手铐碾过手腕的皮与骨,火辣辣的疼直钻心窝。他发现自己没有瞎透,能看见迷蒙暧昧的光和影。
这时,他冰凉的体温让曾葭有一瞬间的清醒,她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见恍惚的自己。她想起娃娃欢快的笑,在他埋下头的刹那躲开了。
薛简的唇从她脸颊擦过,他把她揽在怀中,用额头死命地撞床。
曾葭又哭又笑:“这算什么呀?我不想对你负责。我想办法解药,我想办法……”
薛简听到床的另一侧有玻璃碎裂的声音,哗啦啦铺满一地。
“不要!”
“啊——”
惊呼声惊动了在外间打牌的绑匪,他们很快被重新绑了回去。
曾葭的后背扎满碎玻璃碴,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駃哥自认见过世面,此刻也被吓个不轻。
“死丫头,你疯了?一地碎玻璃碴子敢直接滚上去,你不要命了?”
“皮外伤,死不了。”
“你知不知道人会活活疼死?”
“你把我弄到这儿,难不成准备好吃好喝招待我?左右都会疼,谁下手有所谓吗?”
“你倒是比小警察强,瞧他的熊样,话都说不稳了。”
“他熊?易地而处你比得上他吗?”
“我也许没他的骨头硬,但我混了这么多年,起码没有连累我的女人。”駃哥敲了敲鞭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让你男人该说的快说,不然当心你的小命。”
“我男人?”曾葭为这个称呼失神片刻,“道不同不相为谋。”
駃哥眯着眼睛,问:“你什么意思?”
曾葭望向被绑在柱子上气息奄奄的薛简,问:“如果他们杀了我,你可以和我一起死吗?”
薛简垂首良久,说:“好。”
曾葭使了个眼色,駃哥见状附耳过去,她轻声说:“我告诉你,如果他为我向你妥协,我一定看不上他。能和他同生共死,这是我的荣耀。”
駃哥怒极反笑:“好,好,好!我倒想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嘴巴一样硬!”
他猛地一挥鞭子,不偏不倚正打在曾葭嵌着玻璃片的后背,疼得她倒吸凉气。她用牙齿咬着嘴唇,鲜红的血液映衬着惨白的脸,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只偶尔咳嗽提醒薛简她还活着。
她不说话,但是薛简听得见。
他用后脑勺撞击冰冷的石头,费力想要挣脱束缚,他甚至能感到到血肉飞溅的力量。他谩骂、说理、哭泣、哀求,皮鞭和血肉摩擦的声音没有片刻停歇。
绵绵不绝的无力感向他袭来,他的呼喊由变得缥缈虚无。
“丫头,我悟出一个道理。世上的强势和劣势不能只看表象,比如现在,有的人承受□□的痛苦,有的人遭受精神的折磨。谁都别想舒服。”
他说完就笑了,曾葭也笑,笑出了眼泪。
駃哥没有听懂他们的默契,他在薛简的眼睛里看到一簇燃烧的火焰,在某个瞬间仿佛能将他吞噬。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和我,我看到了我们的前途。”
“什么?”
“你今天有种弄死老子,否则老子将来一定弄死你!”
駃哥身子晃悠了一下。
他拦住将要泼在曾葭身上的冰水,大声问:“你们给这小警察用的是什么?”
“盐水。”
“换盐水来,让他们小两口有难同当。”
駃哥的皮鞋踩上曾葭的背,辗转碾压。曾葭疼得咬破了舌头。駃哥揪着头发把她拎起来,说:“你知道怎么折磨一个硬骨头的女人吗?嗯?我真佩服你啊,薛警官,这样的大美女在身边居然能压住药性。你瞧,我这几个兄弟还没吃药就已经垂涎三尺了。”
“你无耻……”
駃哥狞笑道:“如果你不开口,我有的是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他使劲一推,曾葭摔出去好远,失去了意识。精致的腕表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这块表是他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薛简闭了闭眼复又睁开,这个举动对他而言没有意义,但他必须用一睁一闭的动作表达情绪的波动。
“你们放了她。”
“哦?”
“我不记得密码,但是密文原件在我的云盘里。你们给我松开,我登录账号。”
“你一个瞎子怎么用电脑?何况,我松开你跑了怎么办?把账号和密码告诉我。”
“不行,我的账号里有涉密文件。”
駃哥恶狠狠地说:“不要和我讨价还价。”
“不然,你就杀了我吧。不过,倘若我死了,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駃哥啐了一口,嗤道:“我会怕这个黄毛丫头?”
“你大可以试试看。”
“你小子在拖延时间吧?”駃哥感到怀疑,再拖下去说不定就有人给他报失踪了!“好,算你狠。咱们各退一步,让她替你登。”
曾葭被一桶冰冷的盐水浇醒了。
她在一群绑匪的包围下艰难地爬向薛简脚下,颤巍巍地站起来,搂住他的腰。这样亲密的动作仿佛隔着好几辈子的距离,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心如擂鼓。
“你不要屈服,你知道我不怕的。”
薛简说:“我不是为了你,我为的是良心。你放心,我一定敢作敢当。”他低声报了一串简短的数字。
曾葭扶着墙,脚步蹒跚地朝电脑走去。
駃哥拿刀抵着她的后腰,问:“你抖什么?刚才大刑伺候不是镇定自若吗?”
曾葭活动两下鼠标,嘲讽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搞鬼?”
駃哥给了她一巴掌,说:“老子是担心你死了。快点儿!”
“这不是我说快就快的,浏览器需要缓冲时间。”
刀子移到了曾葭的脸上,她盯着手表的秒针,五秒钟后登入了系统,点击下载,立刻弹出了进度窗口。
駃哥大喜过望,近乎失态地推开她,众人纷纷围过去。
“怎么样?”
“正在下载,地下室网太慢。”
曾葭悄无声息地一步步后退,握住了薛简的手臂。
少顷,忽然有人大喊:“草,这文件有病毒!”
駃哥立刻回头,地下室中已经没了曾葭和薛简的身影。
“……”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后,几个手下纷纷冲了出去。
“他不是被捆着吗?!”
“绳子被割开了。駃哥,那个女人开始摔了个碗,肯定藏了碎瓷片!她故意的!”
駃哥气得砸了电脑。
“哥,你别生气,咱有防盗门,他们出不去。”
“她能不记得有这个门吗?你们按密码躲着她没有?”
“没,好像没有。”
“废物!”
駃哥一脚踹翻了他,跟着追了出去。
曾葭和薛简相当于两个残废,一路跌跌撞撞的,哪里能跑得远?薛简说:“你先走。”他什么也看不清,几乎是被曾葭拖着奔跑,边喘边说:“我们能跑出一个是一个,你别管我,跑出去快报警。”
“你放心,如果他们追上来我会先跑的。现在你别废话!”
身后追逐的脚步声渐近,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曾葭庆幸劫后余生,连忙冲司机招手呼救。出租车上坐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朝她瞥了一眼,催促犹豫不决的司机快走。司机难过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刹车。
曾葭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几个绑匪追上了他们,拳打脚踢。薛简把她压在怀里,铁棍和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的身上。他口吐白沫,黏腻的唾液落在曾葭的脸上,渐渐地白色的液体变成了红色,腥味越来越浓,曾葭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喉咙处牵引着,似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拉出来。薛简似乎有所感觉,想要伸出手替她擦一擦脸,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手臂摸索的时候一锤子砸了下来,骨骼清脆的断裂声落在曾葭耳朵里,她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