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却被台上的另一处风光所吸引,折子戏过后,出场的是一个绿衣裳,半遮面,扭动着小腰肢的女人,她踩着轻盈的步伐上台,行礼之后,便开始翩翩起舞。
我也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她跳得好看,就是眼眸里露出来的清冷与哀愁,我看得真切。梧桐在一旁吃着糖葫芦,嘴里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我被她的话语,吸引过去,还没问话,有人飞掷了一个金锭上台,我一眼望去,是个挺着大肚子,满脸横肉的男人,正色/咪/咪盯着她看,咧出一嘴的金牙。
台上的女人,没有回应,冷冷看了他一眼,继续扭摆着腰肢,那金牙男人见此,命手下的人,又接二连三扔了金锭上台,那女子皆不为所动,眼里有些愤怒和厌弃。
梧桐在一旁,歪着头道:“壕气!”
一曲完毕,突然有几个人飞身上台,拦住那女子的去路,接跟着,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在仆人的簇拥下,也上了台。
我们三个人离得近,听得清楚,那男人阴笑道:“小娘子,留步。大爷我仰慕娘子已久,能否赏脸喝几杯?”
女子没有回答,可面对突如其来的仗势,丝毫没有慌乱,只是把眼神往远去望去。另有一个半老徐娘跑上台,她满脸堆笑道:“这位大爷,楚楚姑娘,卖艺不卖身,还望高抬贵手?!”
大肚子男人冷哼一声,手下的人,一把将这女人推倒在地,脖子上抵了长剑。
“凤娘,你是怕我秦霸天出不起这钱?!”大肚子男人上前,抬起她的下巴问道。
凤娘全身战栗道:“不不不,秦大爷,您就别为难奴家了,回头再给你寻一个,比她漂亮,保准你称心如意。”
大肚子男人有些不耐烦道:“今日,你是要保这登雀楼?还是保她?”
凤娘听后,满是哭腔,朝那神情淡然的女人哀求道:“绿竹,我求求你,就应了罢!”
台上的女子,见此情此景,神情未变,眼角却留下来泪来,一言不发。
台下有不明真相者,见此沉默的瞬间,竟鼓掌道:“好戏,好戏!”
我和梧桐也看不出,台上是演戏还是真的,可看着心里实在难受,于是起身准备回客栈。
刚站起身时,台下却哗然一片,紧接着,人们纷纷匆忙离去,我回身看了一眼台上,凤娘的左手已被几个大汉架起,胸前的白衣裳,红了一片,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剑身,缓缓流淌着。
绿竹跑上前,扶住凤娘,那大肚子的男人,命手下,一拥而上,拽拉着她的衣衫,一面哈哈大笑道:“都给爷轻着点,别伤了我的美人!”
我有些看不下去,可又不会武功,若回头寻了顾曲来,恐怕也耽误了时辰,正想着,一个人影出现,他稍稍动了动手指,台上的,大肚子男人的手下,发了疯般,扔下手中的刀剑,开始打斗起来。
我很是惊诧,正想着是谁,少主已然轻盈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一言未发。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客栈,像是一瞬间,而紧跟着,少主有些严厉道:“陆先生!”
陆先生听完,忙下跪在地,梧桐亦是,我一下子没缓和过来,也赶忙跪下。
“少主,恕罪。”陆先生道。
梧桐也跟着道:“少主,我们不知道那地方是烟花之地,我们是奔着听戏去的!”
我伏在地上,没敢抬头看,却若有若无地能感受到,少主很生气。他久久未发话,我们三人便久久不敢抬头,亦不敢起身。
“少主,是我想听戏,所以缠着陆先生带我去的。”我腿跪得发麻,想着陆先生年事已高,跪久了,更是不得了,于是轻轻地回了一句。
“起来罢!”少主压了火气,柔和道。
我们三人起了身,陆先生和梧桐行了礼退了下去。
少主语气却转柔和为冰冷道:“跪着!”
我心下一冷,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他脚步渐远去,我拍了拍了,发麻的双腿,越发懊恼。
顾曲不知道什么来到我的身旁,一把将我拽起道:“扇子,跟我走!”
我起身随他走了几步,拽住他的衣袖问道:“你不是说,你可以窥见我的内心吗?”
顾曲双手怀抱在胸前回道:“是。所以你以后得乖一些,别动什么伤天害理的歪脑筋。”
“我哪有?!”我听他胡说,有些来气,可一想到他能随时随地了解我的内心,我便没了气可发,问道:“那少主的内心呢?”
顾曲想了一会道:“也是可以的,不过,你想他窥视的内心做什么?”
我微微撅嘴道:“我们去了登雀楼,他很生气。”
顾曲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道:“你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他这是在担心你。”
我不解道:“不过是看个戏罢了,他有必要那么生气吗?”
“扇子,杨守戚一定是担心你,这登雀楼,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别去了!”顾曲回道。
第16章 生灵第五
“不去,就不去。”我气道。
顾曲见我生气,上前想来扭我气鼓鼓的脸庞,我扭头避开,他又道:“扇子,这些天,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客栈吧,杨守戚不放心,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经他一提道:“顾曲,我记得少主问过一个婆婆说什么小骷髅?”
顾曲回道:“流川来了?!”
我摇摇头道:“不,不是,是一个小骷髅,那婆婆告诉少主,是一个道士给的。”
“真的没完没了了!”顾曲有些伤脑筋,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往少主的厢房去了。
夜里的时候,客栈终于有空厢房,我正准备安安静静睡个踏实,一半入梦之时,我仿佛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道,我寻了你五百年……
惊醒时,身边无一人,只有春雨淅淅沥沥,我翻了身继续睡,又想着,因先前罚跪,肚子里有气,连平日少主睡前的热茶,都未曾奉上,于是下了床,往他屋子去。
门窗紧闭不说,屋内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我正想着,少主去了哪里。腰间却有一只厚实的手掌,缠了上来,我本想大叫,抬头一看却是少主,他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低头细看他在我腰间的手,却是握紧拳头,凌空浮着。
我突然觉得有些欢喜,正如顾曲所说,他生气,是因为我乱跑,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危。
少主静静立着,望厢房门外看去,突然间,一个身着青衣,纤细的身影,从天而降,我们明明离得很近,她却发现不了我们,回头时,我险些惊呼,虽不曾见过她整张脸,但我记得她的眼睛,是绿竹。
绿竹推开少主的房门走了进去,在里头寻了好久,发现没人又退了出来,轻轻关上门,在门口探了好久,突然双膝跪地道:“绿竹知道您来了幽兰镇,恳请您救救他!”
少主默默看着他,脸上没有神情。
绿竹拜了几拜道:“绿竹愿不入六道轮回,用自己的生灵,换得见他的最后一面。还望您成全!”
“不用求了,你那相好的,救不回来了。”顾曲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斜靠在柱子上悠哉道。
“你是什么人?”绿竹很是警惕道。
“既然你认识杨守戚,怎么今日就不记得我了?!”顾曲轻描淡写回道。
“你?!你是芳华镜主?!”绿竹脸色一变,问道。
“是我!我早就说了,你那情郎早已投胎转世,你也别执念太深,速速离了这肉身,投胎去吧!”顾曲仿佛在劝他,可眼里的神情却不像是商量的口吻。
绿竹冷笑一声道:“镜主,我今日来找的是阁主,此事还望您不要插手!”
“唉!”顾曲伸了个懒腰道:“我本就不想管,不过你要是为了这身皮囊,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我决不轻饶!”
“即是如此,镜主,绿竹多有得罪了!”
绿竹说完,取出腰间的弯刀,直直逼近顾曲,我见此情形,心已经吊到了嗓子眼,而顾曲却不紧不慢,一招一式回得很是懒倦。
只不过这种懒倦,绿竹也只接了几招便败下阵来,有些狼狈地伏在地上喘气。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即便你的谢晋云他回来了,可这都几百年了,说不定人家早已经把你给忘了!”
“不、不他怎么可以忘了我?他答应过我的,生前不能共枕,死后也要同穴……”绿竹眼里一半是失落,一半是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