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吴邪是给咖啡汽熏醒的。他其实也不怎么喝咖啡，焦糖玛琪朵是解雨臣的品味。说起来，解雨臣也使一只纪梵希打火机，银白的，丢了一次又让他买到只一模一样的接着用。他估计是在厨房鼓捣那个胶囊咖啡机，同时戴着耳机在打电话，手机还搁在床头柜上充电，屏幕亮着通话中。
解雨臣房子去年买的，离市区挺远，因为户口在北京又赶上限购政策，还费了番周折。装修都是亲力亲为，最后成果简洁犀利，不是纯白就是纯黑，只有偶尔挂在衣架上的粉衬衫增加点艳色。吴邪起身，摸到家居服套上，挪到厨房。
“可以。”
“先安排讲座，让客户了解我们的产品，知道MDD比其他竞争友商好在哪里。”
“对，结合客户需求来发掘其他竞争友商所不具有的优势。”
“别跟我谈资源，谈资源伤感情……”解雨臣正讲到兴头上，回头看到吴邪，指指杯子示意自己拿， “我知道关系不好，关系好还要你们做什么。”
“先约，约下来一家是一家。每周给我汇总，哪个代表当周没开张直接来跟我说明原因。连续两周没开张这季度行为奖得零。”解雨臣又交待了几句，挂了。
吴邪啜着咖啡，说，“安徽啊？”
“恩。”
“你说要排讲座？”
“是，这次非得从专家团入手不可。”解雨臣端起自己的杯子，“还记不记得Jack？”
“当然记得。”就是那个跑着跑着客户把客户工程师睡了的代表。
“那个被他戴绿帽子的男人是这次的招标方项目负责人。”
吴邪被咖啡呛了下。
“所以啊。一条路死了就想别的路。专家团名单已经有人搞来了。”
“每个相关设计院都去讲？你只有半个我啊！”
“你只讲一部分，其余的交给东大区别的关键客户做经验分享。”解雨臣笑盈盈看着吴邪，“我怎么舍得让你每个相关设计院都去讲。”
“也不是，我感情上很想帮你……”
“时间精力有限嘛。我知道。”
吴邪有些尴尬，看一眼钟说，“才九点半？”
“晚一点见客户的见客户，出差的出差，索性一早开完算了。”
“你要见客户？”
“约了Z所的协访。”解雨臣一杯咖啡喝完，回卧室换衣服。他挑了套装扔床上，又扯出件衬衣，“天真，来帮我选领带。”
吴邪端着咖啡蹭进卧室，“又是粉色啊。”
他选了条烟灰格纹的领带。解雨臣换衬衣，熟练地打了个平结，又伸出手让吴邪替他系袖扣。吴邪悻悻，“穿这么好看。”
解雨臣没跟他多话，掐着他下颌咬了一下，挥手出门了。
吴邪慢吞吞喝掉咖啡，拎着电脑去书房，开机干活。果然收到了安徽标的专家组名单，解雨臣布置了作业给区域经理，让他下礼拜二下班前给出需求方便安排讲座行程，接下来是几份供知晓的，然后…… 他呆了呆，广州军区的标规模远超过他的想像，几乎涵盖整个美妥乐公司产品，今年做完收工，难怪胖子话说那么重，估计得了风声，连大销售部出手了。大销售部可以说是美妥乐的特种部队，整个团队资深年长，所有人都是前线枪林弹雨下来的，有的不爱带人，有的政治斗争失势，总之就是升不上去也不愿意离开MDD，就来了这个位高权可大可小责任可轻可重的部门，随便拉个人出来都经验丰富，独当一面，加上在MDD积累了多年，很多整合资源跨部门合作的事情也都得心应手。所以每逢这种大案要案，大销售部都会派人牵头组织，大家也会心照不宣地等人家老将出马，这次出阵的看落款叫吴三省，估计是专门负责南大区的，吴邪不熟悉。他邮件了所有相关部门老大说烦请指定部门负责人，然后霍老大转发给了胖子和Sam，胖子自然是指了他，Sam还没回，可千万别是那个黏糊糊的广东区域经理。霍老大昨晚转的邮件，最新一封是清早发的，俨然已经是骂人说Sam回太慢。吴邪回答几个销售的技术性问题，Sam的邮件进来了，他指了张起灵。这不玩人么，赢了没他的份，输了只怕要被砍死，加上上头有大销售部顶着，谁会好好打单。没想到霍老大邮件立刻跟了出来，让小张小吴好好干。吴邪彻底呆住了，手机响，他一看是胖子。要不怎么说冥冥中自有天意，胖子把他推进了火坑，这诡异局面一开胖子就又自动送上门来。
“老板，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
“关心关心你嘛，小天真，上次去南区开会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
两人好好干多努力绕了半天，胖子终于奔了主题，“是不是现在特别困惑不解？”
“恩。”吴邪老实承认。
“别困惑，钦点的。”
吴邪恍然大悟。
“收拾收拾往南区去吧，要不是玲玲怀孕，你可赶不上这好时机！”
第五章
吴三省把启动会定在第二天下午一点，吴邪一早飞了广州。进了广州办，会议室济济一堂，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张起灵还是白衬衣蓝领带冰山脸，看到他点了点头。吴邪走到他旁边坐下，对面坐了个戴墨镜的，室内看起来活像瞎子阿炳。这南大区一哑一瞎，何不去申请个残疾人雇员税收优惠。吴邪正天马行空，黑眼镜挑眉对他笑了笑，看不见视线，那一笑唇角勾着又像是朝着张起灵。
会议室摆了个U型桌，拐角处的人抬腕看表，清清喉咙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
众人看过去。“先自我介绍，我是吴三省，吾日三省吾身的三省，英文名Shawn，大销售部，广州，负责牵头这次的广州军区招标。”
众人哦了一声。吴三省笑笑。他是个典型的销售，面容瘦削，眼中精光四射，毫不掩饰。“在座的都是各产品线的精兵强将，大家相互介绍认识一下。”
“陆译，Luis，交换，广州。”
“Jason孙，PC，广州。”
……
“张起灵，Leo，服务器，厦门。”
“吴邪，Sheldon，服务器，杭州。”
最后到了那个戴墨镜的，“Shawn，储存，厦门。你们直接叫我黑瞎子吧。”
众人哄笑，大战前的紧张气氛顿时冲淡了不少。吴三省也笑，扔出一叠资料，“这次集中采购的方案，不打无准备之仗，大家先看起来，有什么困难也和部门领导先做前期沟通。”
吴邪跟着拿起一份，好家伙，上面还打着广州军区后勤草案仅供内部使用的水印。吴三省说，“大家抓紧时间看，明天正式开标就要做方案应标了。这次采购军区的总负责人是陈四，黑瞎子，你打过交道的，跟大家说说。”
“也没什么特别好说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说了也没用。”黑瞎子回答，“就一个原则，最好不要跟他耍无意义的花招。”
众人都笑了，这耍花招还分有意义无意义。张起灵没笑，还微微皱起了眉。吴邪也就跟着没有笑。吴三省说，“大家还是记住这句话做参考吧。”
接下来众人又交流了下以往各自与军队系采购来往的心得，普遍是觉得风格强势，但他强势他的，厂商尽人事安天命，回款和配送压力什么的自有渠道扛着，生意发展还算健康。就这种一网打尽集采以前都没见过，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散了会吴邪想回酒店放行李，张起灵和他一样。一问销售行政，她已经接通知帮忙在公司附近酒店定了房，两人分一个标间。两人拦车直奔酒店，一路无话，都是早起赶飞机，会上要思路清晰表达流畅，都靠一口气强撑着，一散会就不行了。这时候吴邪开始庆幸此人话少，赶上胖子肯定要被吵死。
进了房间，吴邪摆好箱子，回头想问张起灵要靠窗还是靠浴室，张起灵却背对着他蹲下开始掏行李。等他起身，吴邪一眼看到了他右手里的小正方形包装，这世界就是无巧不成书，解雨臣也喜欢这款冈本超薄，说是轻若无物。不过这小哥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虽说未雨绸缪是好品质，好歹掩饰下吧。大概是觉得有必要，张起灵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吴邪刚想点头称是，眼睁睁就看着张起灵熟练地单手撕开安全套包装，向自己走了过来。操。吴邪觉得自己全身都吓硬了，杵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