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不恼,挠了挠头无奈地笑:“我当然知道啊……我知道他其实没那么喜欢我,我也知道他可能只是太寂寞了,可是,”她顿了顿,低声说,“就算这样,我也愿意当海里的一根浮木,在他淹溺时,带着他逃离。”
毕竟,他愿意伸出手,那就足够。
“谢谢你,陈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抬头看着他,咧开嘴笑了。
陈诚怔住,无奈地瞪着她,最终没再说话。
☆、浮木
吃过晚饭,叶然在厨房里洗碗。陈诚斜靠在沙发上,握着遥控板的手无意识地摁动着,耳边掠过各种节目穿插传出的嘈杂。“这个点儿真没什么好看的,”他伸了伸懒腰,对叶然说道,“诶,咱们打游戏吧。”
大概是被哗啦的水声掩住了,叶然头也没抬。
陈诚顾自走到电视机下的玻璃柜子前,挨个筛选着游戏盘。
咦?这张盘也太老了吧。他抽出一盒某款经典老游戏盘,拿在手中疑惑地翻转,好像还有点眼熟……他把光盘放入游戏机里。
开头动画播放过后,突然闪出一群人的身影,他们站在在操场上,对着镜头整齐大喊:
“叶然!生日快乐!”然后是一阵笑闹声。
陈诚愣住,猛地回想起这张碟的来源。他看着画面中的自己,成隽,还有杨志维和一群好友,他们曾笑得那么灿烂,一时竟似隔世般遥远。
…………
…………
开学返校后,天气渐渐回暖。成隽和叶然也愈发亲密起来,不过因为二人都比较低调,加之以前就很熟络,所以大部分人还当他俩只是哥们儿。
虽然陈诚依旧有些别扭,但成隽也没太在意,几个人还是经常凑一块儿玩,偶尔她和叶然掉队出去单独约会。
日子踮着脚尖轻快地跑过去。
就像每个进入热恋的女孩那样,成隽会开始注意衣着和发型,不再总是穿着宽松的衣服和球鞋,偶尔也会偷偷买一条连衣裙,却又害羞得不敢穿出门。室友都打趣她“系部第一帅”的江湖地位不保,就连夏萌也时不时教她如何化妆打扮。
和普通情侣一样,他们会去到电影院,看一场一点儿也不浪漫的科幻片,但成隽会在转头看他认真的侧脸时,心被装得满满的;他们会去到西门外,吃一顿便宜又美味的水煮鱼,在叶然被辣得直喷火的时候,递上她咬过吸管的可乐;他们也会在春风轻拂的夜晚,漫步在学校里久负盛名的情人湖旁,悄悄地牵起手。
那日星光正好,四下无人,叶然轻轻揽着她的肩。他慢慢低头,她睫毛轻颤着,看他英挺的鼻梁越逼越近。
心中好像有花在慢慢地、悄悄地盛开。
直到额头被他吻上清浅的暖意,她才慢慢回神。
也许他需要一个时机,成隽失落地摸着有些冰凉的嘴唇,在入睡前对自己说。
会有的。只要她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初吻会有的,她期待的都会有的。
转眼便到五月中旬。
而叶然的生日和他们相恋100天正好重合。
这样的巧合证明他们一定是天作之合,成隽自恋地想着,一边喜滋滋地筹划着生日惊喜,笔记本上写满了各种提案,每天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
这天室友拉住成隽,担忧道:“最近夏萌状态不对啊,总是魂不守舍的,还憔悴了不少!”
“啊?真的吗?”成隽这才发现自己都好几天没和夏萌说话了,一门心思都放在马上到来的大日子上,“她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室友茫然地摇摇头。
成隽也没太当回事,只让室友多注意夏萌一些,说完又匆匆地跑没影儿了。
那天是周五,叶然报的计算机考试正好在下午,成隽和几个私交甚好的朋友已经布置好了惊喜现场,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地并排坐在教学区后的小山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看看腕表,已经四点了,叶然也该考完了,便摸出手机打给他。
“喂,你考完啦?”
“嗯。”他心情似乎不错,语气有些轻快。“你在哪儿呢?”
她对着旁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故作平静道:“我?我在后面山坡上晒太阳呢,快来吧!”说着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摁了结束通话键。
“快快快,叶然要过来了!注意!这不是演习!注意!这不是演习!”
陈诚着看她迭声催促的模样,阳光正好映在她微微紧张又激动的侧脸上,勾画出一层金色的绒边,显得灵动极了。
☆、谶言
“哔”的一声,画面被关闭。
陈诚还有些恍惚,他回头看见叶然握着遥控器的手指骨泛白。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走近,缓缓地将光盘退出来,淡道:“你放错游戏盘了。”
陈诚看着他不变的神色,讪讪地说:“是啊……不小心拿错了,”过了几秒,又忍不住问,“你怎么还留着?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忘了扔而已。”他换了张游戏盘,将手柄递给陈诚,不由分说地开始了游戏。
时间渐晚,陈诚连打了几个哈欠,困得有些受不了了,他丢下手柄连连罢休。今晚叶然打得太猛了,技术和速度简直堪比职业选手,他实在招架不住。
送走了陈诚,叶然静默了许久,微暗的灯光将他的孤影映得朦胧不清。他又拿出那张包装有些泛黄的光盘,盘腿而坐,望着显示屏里她灵动的笑靥和闪烁的明眸。他也很久没再看过这段录像,每看一次,都会觉得心空缺了一块。
他想,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
…………
刚挂掉电话,叶然正要往后山方向去,手机忽地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夏萌。
他呼吸一窒,手竟有些惊喜地颤抖,迟了好几秒才平复心情接起电话:“喂?”
那方久久静默,他有些失落地自嘲,也许是不小心摁到了。
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夏萌方才开口:“抱歉,叶然。我不知道可以打给谁……如果你方便的话,可否帮我一下?”她的声线如一贯的婉转,却略带轻颤,好似他那日拨动的琴弦。
坐在出租车上,叶然望着快速闪退的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被模糊成一道风景线。他手中握着震动着的手机,“成隽”两个字不停闪烁,他却迟迟不接听来电。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想解释。在接到夏萌电话的那刻,他无可救药地,再次沦陷。
也许当初的动摇,只因夜太漆黑,他站在窗前看万家灯火,收到的第一条新年祝福让他的心突然柔软了。也许,他并不喜欢成隽,只是习惯了有她的陪伴。
叶然的胡思乱想在司机刹车的那刻骤停,他飞奔进了医院,远远地就看见蜷着身子靠坐在走廊边的夏萌。她穿着米色的连衣裙,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像是要和白色的背景融为一体。见他走近,她微微仰着头,笑了:“谢谢你来了。”
叶然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外,百度着“流产需要注意的事项”。
手机仍然不知疲倦地震动,过了一会儿,他把电池抠了出来。
那天的一小时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夏萌被送出手术室时,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汗涔涔的小脸血色尽失。他搀扶着她到附近一家酒店休息,按照网上的指示买来了红糖水和白煮蛋,却始终不问及缘由。
夏萌盯着他忙碌紧张的模样,扯出一丝苦笑:“你看我多傻,辨不清人渣。到头来,是你对我最好。”
她沉沉地睡过去,叶然也累得倒在另一张床上。
在入眠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成隽的脸。
叶然回到寝室已是周日的上午。他疲惫地推开门,下巴还留着微青的胡渣。
杨志维被他吓了一跳,里面冲上前来:“我的老天,你终于出现了!你丫跑哪去了?!”
他径直走向床边倒下,也没回话。陈诚走到他跟前,冷睨着他:“你去哪了?”
“夏萌出了点事,我好累,别烦……”
没等他说完,陈诚便狠狠地将他扯起来,怒地一拳砸向他:
“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被猝防不及的拳头挥倒在地,叶然懵然看着他:“你疯了吧陈诚!”
“我疯了?是我他妈丢下自己女朋友不管,一声不吭地跑去找别的女人?是我明明知道她准备了惊喜却仍然手机关机玩儿失踪?是我扔下她在寝室楼下吹了一晚上风?叶然,你他妈太不是东西了!你知道成隽她为你做了什么吗……”陈诚越说越激动,对着叶然又是一拳猛挥去。杨志维慌忙劝架,好说歹说才将陈诚架出了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