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七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一边回头打量着仿佛入定的他,叶然方才如梦初醒。
他仿佛是个丑陋的偷窥者,站在尘嚣之外,窥见她的蜕变,她的娇憨,她的任性,统统交付给了另一个人。原来,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幸福得如此耀眼。
叶然心中抽痛,拿起购物车里的奶片盒,默默地放回货架。
他想,这盒甜甜的牛奶片,从此再不属于自己了。
…………
…………
一学期渐渐到了尾声,叶然却发起了高烧,他浑身无力地躺在宿舍里,鼻子里堵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堵得他心头烦闷得慌。
陈诚和杨志维却在这时丢下他出去了,两个没良心的!
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他迷糊地睁开眼,寝室里光线昏聩,只见床边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叶然只当是陈诚他们回来了,虚弱地使唤道:“给我倒杯水呗,口干舌燥的。”
那人似是惊了一惊,又反应极快地端着杯子接了水递给他,有些紧张地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叶然正接过杯子,只觉额头冰凉,触感滑嫩,他抬头望去,竟是成隽。
他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她却瘪了瘪嘴,像是要哭一般:“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烧得这么烫,吃药了没啊?”
怎么比他这个病人还紧张!叶然哭笑不得:“小病而已,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了。”
她瞪了他一眼,从包里翻出退烧药,盯着他吃下去后,又命令他躺下,说道:“你肯定没吃东西,我去买点粥回来,你等着我啊。”
望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病中的虚弱感被莫名的躁动压下,叶然的心突地怦然一动。
他一定是烧过头了……
接下来的一周,叶然在成隽近乎八婆的照顾下,渐渐好转起来,只是仍恹恹地不想去上课,躲在寝室里上网。
成隽看不下去了,在周末把他拉起来,拖着去了图书馆。
“都快期末考了,你打算挂科吗!”
她丢给他一本笔记本,上面记着许多科目的笔记,笔迹锋利却又流畅,行云流水般倾泻在雪白的纸张之上。
他抬头看看成隽,感激地笑了笑,成隽有些羞赧,却又色厉内荏地瞪着他,好像在说:你丫要是不看完你就死定了!
那个静谧的下午,只有叶然轻轻翻动书页的响声,她不自觉屏息,却听见自己的心跳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看叶然,只见他不知何时盯着某处发了神,顺势看去,原来是夏萌和男友李熠华在书架后私语,好似一对璧人。
成隽心底微微发涩,她怔怔地看着叶然,到如今,她还是会令你分神。
叶然回过神来,眼底有些藏不住的落寞,他见成隽盯着自己,轻咳了一声,低下头去。
期末考试匆匆而过,成隽伸了伸懒腰,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成隽他们几个人家都在本市,所以不消一两个小时便到家了。她结结实实地往床上一躺,翻出手机给叶然他们发短信,成老爷子从外头路过,见她邋邋遢遢的模样,训道:“这么大的女孩了,东西也不收拾收拾!”
成隽朝爷爷吐了吐舌头:“谁让你把我当男孩子养的。”
“这孩子!”老爷子被她一噎,气鼓鼓地下楼去了。
除夕夜,成隽和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春晚乐呵,瞅着马上就午夜12点了,她摸出手机开始编辑短信:锵锵锵!这可不是群发,你是第一个,叶小然,新年快乐~
她满意地翻看了两遍,确定没问题了,才跟着春晚的倒计时,将她的心事,传递给了另一个人。
本以为会马上收到回复,却都十几分钟了,各种群发消息轰炸而来,却都没看见叶然的短信,成隽气恼地摸摸头发,把手机甩到一边。
手机却在下一秒响了起来,成隽惊得跳起来,一看来电:叶然。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故作平静地接起来:“干嘛?”
那边仿佛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新年快乐。”
她无声地咧开嘴笑了,连声音都溢满欢喜:“看到我短信了吧,干嘛还费劲地打电话过来,你……”
他打断了她的絮叨,低哑的声线穿透距离,轻轻落在她的耳畔:
“成隽,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吧。”
☆、偏差
“叮咚!叮咚!”门铃不断催促着。
叶然将刚烧好的菜盛盘,方才走去开门。门外的陈诚颇不耐烦:“怎么这么久?”
“刚才在炒菜。”他递给陈诚一双拖鞋。
“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自己做饭了?手头上的事儿刚完,也该好好去外头搓一顿啊,”陈诚随意地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径直走向厨房,“我的天哪,你捣鼓地这么丰盛?”
“挺久没露一手了,今天也算给你开开荤。”他实在不想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餐桌,像处在孤岛中,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见他兴致不高,陈诚也不多说,拿起筷子便开动。满满当当的食物塞了一嘴,他朝着叶然竖起大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这道清蒸鲈鱼,简直绝了!”
“好吃就好。”他抬眼望着盘子里的珍馐美味,无声地笑了。
只可惜,这道清蒸鲈鱼烧得再好吃,她也不会尝到了。
…………
…………
成隽的步子略带些蹦跳,踩在铺着薄雪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见谁都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像是被她感染般,连带着阳光都变得明媚。
红灯闪烁,她远远地看见站在马路对面等待着的叶然,突然就羞怯起来。
回想起除夕夜那晚,仿佛耳畔的灼热犹在,叶然的声音透过被她握得汗涔涔的手机,攻城略池般地侵占她的呼吸,她的思维,她的心跳。
“成隽,你要是愿意,我们就在一起吧。”
窗外绽放的烟花,喧闹的爆竹,一切皆成布景。
“……”
“是不是太突然了?”他迟疑。
“不,”她恍然回神,却不知如何表达,只傻傻地重复,“不是的。”
电话那端的他低笑片刻:“你可以不用着急回答我……”
“我现在就要回答,”她慌忙打断,只怕是他心血来潮的决定,“我们在一起吧,叶然。”
如果错过这次,她不知会多后悔。那么,就算往前走是坠落,她也宁愿万劫不复。
绿灯亮起了,她脚步轻快地走过马路,悄悄踱步到他身后,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眼神亮亮的:“叶然!”
叶然转头看她,却被她眼底的光芒恍了神,半响才笑道:“你来了啊,新年快乐!”
她有些脸红:“咱们……去哪啊?”
他正要回答,却被不远处的一阵呼唤打断——
“叶然!成隽!”
成隽闻声看去,陈诚和杨志维正站在不远处,朝他们挥了挥手,她也笑着回应,只是心底却止不住地失落起来:原来不是单独约会啊……
离晚餐时间还早,四个人找了家水吧打牌消磨时间,顺便胡侃最近的趣闻。叶然和成隽搭伙儿,他手气格外得好,加上俩人战术高,几盘下来将对方赢了个精光。
又是一局末,陈诚手里的牌走不掉,丢了不少分,他瞪着叶然,气呼呼地质问:“奇了怪了,叶然你今天怎么手这么顺?是不是偷摸着出老千?”
叶然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惬意地笑:“这叫情场得意赌场也得意。”
“啊?”杨志维显然没反应过来。
坐在他身旁的成隽一惊,愣愣地看向他,正好对上他的眸光,他伸出手揽住她,对他们说道:“如你们所见咯,我和成隽一块儿了。”
火锅城里,辛辣的香气四溢,和窗外飘雪的冷冽相反,店里热融融的气氛烘得成隽脸上都起了红晕。比起周围的喧闹交谈,他们这桌显得冷清多了。陈诚从刚才开始就黑着脸,叶然也默不作声,只剩下成隽和杨志维面面相觑不知状况。四个人吃得食不知味,全然没了平时的嬉笑劲儿。
吃了一会儿,成隽去洗手间,没想到出来时被陈诚堵了去路。
“成隽,你脑袋怎么跟浆糊似的拎不清?!”他瞪着她,眼中隐有怒意。
成隽懵了:“你说什么呢?”
“你以为叶然喜欢你吗?他不就是在夏萌那儿捞不着好,受了打击才想找你疗疗伤,你倒好,傻逼逼的照单全收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