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几乎是看直了眼睛,怎么也不敢信,短短时日从前为奴为婢的人便成了这样一副神仙妃子的模样。
可让她吃惊的还在后头。
她躲在月洞门后头,只见那个面嫩的小丫鬟肃着一张脸,开口教训了两个管事妈妈打扮的仆妇。那仆妇瞧着年岁已经有些资历了,听见这话却不敢辩驳,立时上前低了头认错,满院子方才还叽叽喳喳的丫鬟婆子们俱都噤了声,像是极为害怕那美人似的,甚么都能应下。
小满不由想起陈府里的光景。
四姑娘虽也在陈府掌着家,可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快要出阁的姑娘,虽也因她的身份敬重她,但遇上事却是政令难通,十件事里有八九件都是推脱敷衍了事,打量着四姑娘将来还要依靠娘家人,不敢对这些经年的仆妇怎么样。
这样一比,成郡王府的一个妾室倒更像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了。
小满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暗记下了今日的事。
等庄夫人拨冗见她时,已经快到午饭的时辰了。
小满心存着九如院的傲气,自认为高了昭阳馆一筹,可方才的情形到底给她敲了警钟,她晓得这位得宠的庄夫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若是在王府里犯了忌讳,四姑娘说不定也难保她。
便只好做出恭顺模样,照着方才自己的借口扎扎实实地给那位庄夫人磕了头请安。
庄夫人却是安然受了,等她磕完了,才笑着让白露扶她起来,嘴里嗔怪道:“你如今在四姑娘跟前当差,论起来,再是亲近不过,又何必守这些规矩?”
小满嘴上道不敢,挤出一抹笑:“四姑娘也十分想念夫人您,只是老王妃这等长辈不在府上,她也不好上门来探望,便特意让奴婢来瞧瞧您是否安好。”
庄夫人便也叹息一声:“是啊,姑娘虽得了圣旨册封,不日就要嫁进来,可到底还没礼成,我有心去拜见她,却怕坏了规矩惹来外人耻笑。待你回去了,定要替我给姑娘传个话,等她进了府,我再去给姑娘敬茶磕头。”
话说得谦逊,可脸上却没什么恭敬的神色,仿佛只是些场面话而已。
小满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青娆垂眸笑了笑,眸光里跃动着丝丝怨恨。
她就是要刺激陈阅微,让她瞧瞧,她如今有多么风光得意。上一回,一道请封的折子就让她方寸大乱,知晓了她在王府里过得多么如鱼得水,她还能坐得住吗?
……
“庄夫人在王府里很是风光,大大小小的管事妈妈都唯命是从,不敢忤逆。她那院落是松园里最好的一处,亭台楼阁都是新修葺的,四周还临水,是一座再好不过的湖心小院……”
小满低着头,望了一眼桌上的长匣子:“奴婢将姑娘的话传给她,她也并未提及要拜会姑娘,只拿了两匹缎子,说是王爷新赏给她的,让奴婢带回来送给姑娘裁新衣。”
陈阅微打开那匣子,只见里头装的是价值不菲的苏绣缎子。
东西是好东西,可庄青娆那话,无疑是在用她身上的宠爱挑衅她了。也不止是这两匹缎子,小满作为她的人登了成郡王府的门,她却处处摆架子,俨然一副自己在郡王府说了算的模样……
看来,庄家人的黜落,让这位昔日忠心耿耿的婢女心怀怨愤了。
她会怎么想她?是认为她无能,没有护住她的家人,还是……觉得她是始作俑者?
陈阅微温婉雅致的眉眼一瞬间笑了起来,叹道:“她果然没有丢我的脸,没让方氏在府里称大王。这样的忠心和心意,实在是难得……”
她站起身来,喃喃道:“世上的规矩实在是太繁杂了些,我得将庄家人一并带出府,否则他们日后想见上一面就难了。”
她爹娘有心把庄家人留下,作为日后拿捏庄青娆的把柄,怕的就是她有朝一日怀上孩子,成为比方氏更棘手的麻烦。
可她陈阅微,却是一向更信任自己的。
而且,青娆的不恭敬都浮在了面上,这样的不知天高地厚,好似一朝飞上枝头,就再也没有人能辖制她了似的……
她该叫青娆看看,即便她脱了身份,成了甚么郡王府夫人,她的爹娘姐姐,还是得在她跟前伏小做低,端茶倒水,这样,才能让她从梦里醒来呀。
她是她的婢女,合该一辈子依附于她,怎么能生出反叛之心呢?
*
一眨眼,便到了三月三。
三月三是女儿节,寻常百姓喜欢约见心悦之人赏灯作乐,高门大户亦会以此为名目,借机与通家之好、同僚的女眷之间互相走动,各取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