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沨问:“董承欣有没有解释,她为什么要记录何叶的工作?”
“因为她是负责接待的社工, 需要对流程非常清楚。董承欣担心自己会忘记,就将每一步都记了下来。”
如果只是一份简单的工作记录, 并无特别, 但要是将这份记录放在命案当中, 就显得过于明显了。
“对了。”江进再次开口,“之前你提到董承欣,给我提了个醒儿。我们后来又调了张城那个小区的监控……”
江进将几张监控截取照片摆在桌上, 夏正拿起来一看:“这是……董承欣?”
照片只拍到一点侧脸,但夏正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而照片的时间正是郝玫自残的前一天。
戚沨问:“为什么张城没有提?”
“张城根本不知道。”傅明裕回答,“我们拿着监控照片问了张城,他的惊讶不像是装的。其实我们之前就看过大门口的访客登记,那几天根本没有出现过希悦福利院的工作人员,直到这次看监控才知道,董承欣到的时候,恰好有居民从里面出来,还有搬家公司的车,几个门都打开了。而门卫只有一个人,他正忙着给搬家公司做登记,根本没有注意到小门有陌生人进入,所以没有做登记。而这个时间,张城正好外出,所以董承欣的拜访他并不知情,郝玫后来也没有提。”
戚沨的视线又落在复印件上:“而拜访郝玫这一笔,董承欣没有记录。”
江进说:“是啊,如果不是知道她是轻度弱智,还真的会以为她是故意的。事实上,正是因为她的智商有问题,我们才没有从一开始将嫌疑锁在她身上,她的所有行为都被我们先入为主地合理化了。”
“但如果有人教她这么做,就不一样了。”戚沨接道。
这话落地,屋里几人都沉默了。
先是令人汗毛直立的思路浮现,进而又想到同一件事,也就是本案的侦破难点。
夏正开口:“如果真是董承欣说了什么导致郝玫的自残,董承欣的刑事责任很难判定。”
这很可能会被定性为是一起无行为能力的“轻度弱智”对重度精神障碍患者的“教唆”。而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教唆了,最多只能说是说错了话。因为轻度弱智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主观上很难定性“教唆”动机。
当然,还要经过一些论证,看董承欣到底是属于无行为能力者还是限制行为能力者。如果是前者,不需要负刑责,如果是后者,就要从轻处罚。
傅明裕接着说:“如果分析属实,这案子就复杂了——很有可能是张魏对董承欣进行教唆,董承欣因为没有辨别能力,而将一些话转述给郝玫听。但是这部分董承欣根本没有记录下来,除非她自己亲口说是张魏教了她。”
听到这里,戚沨不由得想起在福利院看到的那一幕,董承欣在张魏面前唯唯诺诺,那是一种已经完全被控制拿捏的状态。她根本不可能出卖张魏。
江进叹道:“就算董承欣真的说出实情,也只是孤证,张魏不会承认,我们又拿不出其他证据。而且以董承欣的智商,上了法庭很有可能会被质疑她的记忆力。”
夏正忍不住说道:“不是,我有一点没搞明白。就算是张魏教唆,那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还在查。”傅明裕说。
随即他又看向江进,江进说:“哦,这已经超出我的想象范围了。”
这话落地,三人又一起看向戚沨。
戚沨抬了下眼皮,表情始终没有变化,让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情绪。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说:“我还没有找到根据,但有一个想法。”
停顿两秒,戚沨又道:“主观恶意。”
夏正一时没听懂:“啊?什么意思?”
江进说:“我给你翻译一下,就五个字‘见不得别人好’。”
傅明裕“欸”了一声:“这不是六个字吗?”
江进刚要回嘴,戚沨说道:“我现在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只能说这是张魏给我的第一感觉。”
夏正回忆着张魏来支队做笔录的过程:“可他那个人给人感觉挺热心肠的,董承宇跑去找贾强算账,他全程都没有挂电话,一直在努力说服董承宇放下屠刀。”
江进轻笑:“乍一听是很合理,但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立刻挂断电话,然后报警,跟警方提供受害人的地址和董承宇的联系方式,而不是在电话里‘监听’全程。而且以张魏的头脑和反应速度,他当时完全可以跟同事,比如说董承欣借手机报警,另一边依然保持通话。可张魏做了什么?他有时间跟福利院请假跑去案发现场,却连一个报警电话都‘忘了’打。这一整套行为解释下来,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再说他赶去现场,真的是为了阻止董承宇吗,还是为了第一时间捡回董承宇的手机,将主动提供证据、协助调查的印象先一步留给警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