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攻击,尽数落空。
苏清寒胸中的愤懑与恨意,几乎要将她的胸膛撑爆。
她知道他强,但她没想到,在自己拼尽全力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如此游刃有余!
这根本不是一场对决。
这更像是一场……戏耍。
一个武功盖世的宗师,在指点一个初出茅庐的弟子。
沈夜的剑法,快到极致。
他的短剑“刹那”,每一次出鞘,都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流星,精准、迅捷、致命。
但他这套为杀人而创的剑法,此刻却始终没有一丝反击的意图。
苏清寒的剑,招招致命。
他的剑,却只用于格挡,用于拨开她致命的攻击。
她一剑刺向他心口,他便用剑身轻轻一搭,引向空处;她一剑削向他手腕,他便用剑柄微微一磕,化解力道;她一剑撩向他下盘,他便用脚尖一点地面,身形飘然后退,恰好避开锋芒。
他的每一次格挡,都用着最精巧的力道,刚好能化解她的攻势,却又不会震伤她的手腕。
他的每一次闪避,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刚好能让她剑锋过尽,却又不会让她因为用力过猛而失了平衡。
他仿佛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卑微的忏悔。
他
在用自己的剑,诉说着自己的歉疚与无奈。
清寒,对不起。
我知道,你演练“寒江孤影”时,心中想的是江湖侠义。是我,让这套剑法沾上了血腥。
清寒,对不起。
我知道,你修炼“大雪纷飞”时,心中藏的是少女情怀。是我,让这漫天剑光只剩下了仇恨。
清寒,对不起。
我知道,你学不会“冰封三尺”,是因为你本性善良。是我,亲手将你逼成了一个复仇的修罗。
他的短剑每一次与她的长剑相交,都像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剑锋交错间,火星四溅。
那飞溅的火星,映出他那张清俊而疲惫的脸,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悲哀。
他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驱动、状若疯魔的女子,心如刀割。
他知道,她此刻有多恨他,就证明她曾经有多爱他。
而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所以,他不能还手。
他要承受这一切。他要让她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都倾泻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渴望着,她的剑能够再快一点,再准一点。
或许,当她的剑刺穿自己心脏的那一刻,她才能从这场无休无止的噩梦中,得到真正的解脱。
这是他欠她的。
这是他的赎罪。
然而,沈夜这决绝的退让,在苏清寒看来,却是最残忍的戏弄,是最大的羞辱!
她的攻击越来越疯狂,剑招也越来越没有章法,完全是凭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劲在出招。竹林里,剑气纵横,无数翠竹被拦腰斩断,竹叶纷飞如雨。
可无论她如何拼命,沈夜始终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又像是一片容纳一切的大海。她的所有攻击,都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十招过去,苏清寒的内力已经消耗大半,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而沈夜,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连衣角都没有被划破一片。
“为什么不还手!”
苏清寒在一招落空后,猛地后退数步,用剑撑着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冲着沈夜凄厉地嘶吼,“你是在炫耀你的武功,还是在可怜我?!你为什么不还手?!!!“
沈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的悲伤,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这该死的沉默和悲伤,像一盆滚油,浇在了苏清寒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
羞辱!
这是彻头彻尾的羞辱!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了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六扇门卷宗里,对“烛影”的描述:武功深不可测,出手狠辣,一击致命,干净利落,从不在目标身上留下多余的伤口。
干净利落……一击致命……
苏清寒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死死地盯着沈夜,眼中浮现出无尽的恐惧和更深的恨意。
她想象着五年期的那个夜晚。
是不是,她的父亲也像她现在这样,拼尽了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是不是,这个魔鬼,也像现在这样,只守不攻,欣赏着父亲那徒劳而绝望的挣扎?
他此刻的不还手,是不是也像当年戏耍她父亲一样,在戏耍她?!
“混蛋……混蛋!!!”
这个念头,彻底摧毁了苏清寒最后一丝理智。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老鼠,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被对方碾碎在了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