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撒谎。
他当然记得。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成为正式刺客的“投名状”，是他职业生涯的起点。他甚至记得那天晚上的风，和血溅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但他必须这么说。
他必须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恶魔。
他要让她心中的那个“沈夜”彻底死去，只留下一个值得她倾尽所有去憎恨的仇人“烛影”。
只有这样，她杀他的时候，才不会犹豫。
只有这样，她杀了他之后，才能解脱。
“你……混蛋！！！”
苏清寒被他这番冷血无情的话语，刺激得双目赤红。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那股毁天灭地的恨意，如同火山般爆发，瞬间吞噬了她最后一丝理理智。
她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体内《沧浪诀》的内力疯狂运转，凝聚于剑身之上。
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刃上寒气四溢，仿佛连周围的月光都被冻结。
她举起了剑，剑尖直指那个她曾爱入骨髓，此刻却恨入骨髓的男人。
“我要杀了你——！！！”
伴随着这声泣血的咆哮，她动了。
身形如电，剑光如雪。
“寒江雪”剑法，这套她练了十余年的家传绝学，第一次带着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的恨意与杀机，笼罩向了那个她曾爱过的男人。
第51章 刹那只守，寒江泣血
剑光，如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雪，瞬间笼罩了整片竹林。
苏清寒动了。
在她嘶吼出那句话的瞬间，她的人与剑便已合二为一，化作一道凄美的白色流光，决绝地冲向了沈夜。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
“寒江雪”剑法，这套苏家世代相传、以清冷灵动著称的剑法，在这一刻，被她用出了前所未有的暴烈与杀伐之气。
第一剑，“寒江孤影”。剑尖一点，直刺沈夜的眉心。这一剑，她曾在一个月夜下为他演练，他当时说：“剑意清绝，如仙人独立。”而此刻，这“仙人”只想饮血！
第二剑，“大雪纷飞”。剑势陡然一变，化作漫天飞舞的雪花，看似优美，每一片雪花却都是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封死了沈夜所有闪避的路线。这一招，他曾指点她如何将内力更均匀地分布于剑身，以求剑光更盛。而此刻，这漫天剑光，只为索命！
第三剑，“冰封三尺”。剑招变得沉凝而霸道，剑锋带着刺骨的寒意，横削沈夜的咽喉。这一击，是她最不熟练的一招，他曾握着她的手，一寸寸地教她如何发力。而此刻，这曾经被他掌心温暖过的手，只想斩断他的头颅！
苏清寒的每一剑，都用尽了全力，都灌注了她毕生的功力。
她的每一剑，都带着她全部的悲愤和绝望，招招都指向沈夜的眉心、咽喉、心脏……每一处，皆是要害！
她的脑海中已经没有了思考，只剩下一片血色的混沌。那些曾经甜蜜的画面，如今都变成了淬毒的钢针，反复扎在她的心上，每一次刺痛，都让她挥出的剑更快一分，更狠一分。
他为她熬的药，是苦的！
他为她盖的被，是冷的！
他为她许的诺，是假的！
她要杀了他！用她手中的剑，将这个男人，这个名为“烛影”的恶魔，连同自己那可悲又可笑的过往，一同斩碎！让他为自己的欺骗，为父亲的冤魂，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然而，面对这暴风雪般致命的攻击，沈夜的反应，却让苏清寒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或恐惧，甚至没有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那森然的剑锋即将触及他眉心的前一刹那，他才动了。
他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繁复精妙的招式。
他只是向左侧了侧头，苏清寒那凝聚了十成功力的一剑，便贴着他的发丝，刺了个空。
紧接着，面对那漫天剑光，他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在月光下化作了一缕青烟。他在那看似毫无缝隙的剑网中，闲庭信步般地穿行，没有一道剑气能沾到他的衣角。
“浮光掠影”。
这套天机阁的顶级轻功，被他用到了极致。
他的每一步，都踏在苏清寒剑招的死角；他的每一次闪避，都精准得像是提前预知了她的出招轨迹。
最后，当那带着刺骨寒意的一剑横削而来时，他终于出剑了。
“铮——”
一声清脆到近乎悦耳的金属交鸣声响起。
沈夜手中的短剑“刹那”，后发先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轻轻点在了“寒江雪”的剑脊之上。
一股巧妙的力道传来，苏清寒只觉得手腕一麻，那志在必得的一剑，便不受控制地向上偏了三寸，擦着他的脖颈划过，只斩断了几根飘飞的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