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明白了小桃为何如此悲痛。这事,由不得水生夫妇做主。
水生娘着急地拉着水生的衣袖:“水生,你快去跟王爷说一声!我们家婉宁只想找个年轻后生!”
周叔知道水生定已尽力,忙道:“谢嫂子,水生已经求过了。王爷……王爷如今威严日重,这事他既已定下,就没得改了。”他怕水生娘再为难水生,补充道,“在辽东和七州,王爷其实……就是皇帝。他的决定,谁敢不从?”
水生娘一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望向周叔:“周兄弟!你就像婉宁的亲外祖父一样!这事……这事你可得帮帮她啊!婉宁要是嫁给了王爷,以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这话直戳水生痛处,他愤怒地一拳砸在身旁小桌上,“砰”的一声,桌面竟被砸裂开一道缝。明知女儿入宫凶险,他却无能为力。
昊昀从未见过父亲这般目眦欲裂、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婉宁忙低头哄他。昊良懂事,一把抱起弟弟,小声哄道:“哭啥?爹爹凶又不是凶我们。你是男孩子,别哭了。”
婉宁见昊良哄着弟弟,周叔也拿不出办法,明白此事难以转圜。母亲哭得双眼通红,父亲更是……若父亲有本事杀了宣王,他恐怕真敢动手。婉宁忙走过去,捧起父亲的手——握拳的手背已然青肿。她心疼地握着,强自换上轻松的语气道:“爹,娘,你们难过什么呀?女儿长大了,模样好,又有本事。王爷在辽东七州权势最大,自然想挑最好的姑娘做王妃啊!再说我大了总要嫁人的。至于王爷年纪……我常年在您们跟前,也不觉得爹爹变老啊!你们看,旁人家挖空心思想当王妃还不行呢,落到我们家,倒挑拣上了。”
小桃难过道:“婉宁,深宫不是好待的,处处都要争斗,爹娘舍不得你去受那份罪。”
婉宁装作浑不在意道:“哎呀,娘,到时候让清雅姐姐教我就行啦!再说,家里不是没给我‘练手’的人嘛,您放心,若真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活下来的肯定是你们闺女!王爷定了的事改不了,你们别难过了。”
周叔点点头,顺着婉宁的话道:“水生,小桃,婉宁说得对。事已至此,难过也无用。没事多叫清雅来教教婉宁规矩。”
水生娘一脸失望地看着周叔:“周兄弟,你……你也不愿帮婉宁想想法子?”这话带着迁怒,周叔理解谢嫂子的心情,也不与她计较。
水生夫妇听周叔如此安排,便知他也束手无策了。
周叔对婉宁温声道:“好孩子,跟叔祖父去书房,叔祖父跟你说说话。”
进了书房,周叔慈爱地摸摸婉宁的头。“好孩子,这事叔祖父去求情也没用。辽东现在的军粮够王爷打三四年仗了,他大概明年就要攻打京城。他早点定了王妃,能断了手下将领们的念想。否则,等他入主京城,将领们个个都想把女儿塞进宫,到时候妃位怎么定都难保公平,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埋下祸根。”他顿了顿,低声道,“而且,辽东军最强的,是王爷自己的铁骑和裴崇安统领的铁骑。王爷打下京城,定要把裴崇安留在边境驻守一方。初定天下,只有你做了王妃,王爷才能放心让裴崇安手握重兵在外。毕竟,裴崇安看在你爹爹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反叛。我和你爹爹,也要有人暂时留在辽东这大后方。万一局势有变,王爷还有退路。你成了王妃,不管是我,还是你爹爹,都会拼死替他守住这里。所以,就算叔祖父去跪下求,也改变不了什么。明白吗?”
婉宁懂事地点点头。
“事情既已定下,你要做的,就是去当好这个王妃,以后……也许还能更进一步。”周叔语气凝重,“权力场中,半分心软退让都不能有。你看王爷生母就是前车之鉴,自己实力弱一分,就会丢命。从明天起,白天你跟着清雅学规矩礼仪,还有大家族里那些争斗的门道。晚上,我和你爹爹教你策论谋略。你只有懂了这些,才能自保。”
婉宁起身,郑重地向周叔行了一礼,轻声道:“叔祖父,您别担心我。这世上,许多女子不得父母疼爱,投胎做人也不过是受一辈子苦。我从记事起就受尽全家宠爱,想做的事,全家都纵着我。现在,我也该心疼爹娘,不让他们为难。若真成了王妃,我也会努力做好,让自己有本事护住大家。”
周叔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心下感叹:这孩子,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婉宁,王爷心思深沉,但……是人就有感情。你叔祖父我,和你外祖母……心意相通。你爹爹对你娘好,是打小的情谊。所以以后……你也不能全是虚情假意。王爷这种人从小在深宫长大,你得让他……看到你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