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接生婆收拾好月栀身上的狼狈,给她盖好被子,把放在外间炭火边温着的止血药端了过来,给她喂下。
月栀已经完全脱力,身子都支不起来,只能听着耳边的小心叮嘱,小口小口的抿下汤药,因为失血而发凉的身子渐渐暖起来。
“我在这村里接生十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接生到龙凤胎。”
“娘子真有福,一家子人都疼你呢。”
“娘子如今儿女双全,福气圆满!日后必定是家宅兴旺!””
苏景昀踌躇在外头不好意思进,见接生婆端了空药碗出来,说里头都收拾好了,才迫不及待的进门。
就见两个孩子被柔软的棉布包好,裹进早已准备的襁褓中,放在了精疲力尽的月栀的臂弯中。
她喘着气,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两个柔软的小脸蛋。
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的触摸,发出细微的哼唧声,听到声音,她嘴角微微一笑,又摸向另一边,比起安静的哥哥,小女娃正不安分地动着小胳膊。
月栀的手摸过去,女儿就攥住了她的手指,一小只也老实下来。
感受到那点小小的柔软,巨大的幸福感淹没了她所有的痛苦和疲惫,泪水从眼眶滑落,混合着汗水从脸颊落下,嘴角缓缓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眼见此景,苏景昀也很想哭。
他和月栀一样没有家人依靠,一起逃离那森严可怖的皇宫,获得了自由,一家三口过着安静的生活,如今又多了两个小家伙。
“苏大哥,别愣在那儿呀,过来帮我给姐姐擦擦汗。”
婳春的呼唤让他从感慨中回神,忙去接了热棉布,到月栀身边。
婳春在身上胡乱抹了抹手上的水渍,从衣裳里摸出碎银子来,拿给三个接生婆。
接生婆一瞧,竟是每人一两银子!
“这太多了,我寻常去别人家接生,就拿一二十个铜钱,再给点粮食什么的就够了,哪用得着这么多。”
“对对,用不着这么多钱,姑娘别破费,你家还有一双龙凤胎要养呢。”
婳春止住三人的推拒,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月栀,得她眼神示意,道,“这是娘子的意思,今日辛苦你们忙了一整天,帮我家娘子成功生下龙凤胎,一点银子,给婶子大娘们添添福气。”
三个接生婆也觉得这是喜气,开开心心接了银子,陆续离去。
婳春送人出门,回来关紧房门,将飘雪的严寒挡在屋外,搓了搓手,走进里间。
欢喜又好奇的问:“一下生两个,是累人也是不可多得的福气,娘子可想好了两个孩子的名字?”
月栀躺在床上,歪过头轻轻用脸颊贴了贴两个孩子的襁褓,声音虚弱又温柔。
“哥哥叫晏清,妹妹叫云喜……只盼他们能如水如云,清澈自在,一生平安顺遂,再无纷扰……”
婳春坐回到床边,守着母子三人,与坐在床头的苏景昀对视一眼,轻松一笑。
窗外,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小小的人是那么柔软金贵,像寒冬里隐藏在大雪下的嫩芽,蕴含着无限生机。
*
冬去春来,夏雨秋霜。
转眼又是一年入冬。
沉寂已久的京城官场被一则消息乍起惊雷——梁家二公子回京了!
自去年开春不久“驸马失踪”一事后,梁璋销声匿迹整整一年零八个月,直到今年入冬十月份才再次露面。
人人都以为他已经被贼人所害,没想到他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立下大功。
在他失踪的一年半的多时间里,是被皇上派去密查盐道,如今差事办得漂亮,以巡盐御史的官职回京,不但肃清了盐道,还给国库追回了大笔亏空。
众人向梁府内道喜,谈及宁安公主不幸病逝之事,作为家主的梁穆泽借此机会主动提及。
“皇上早已在公主病逝之前,就已经御赐我家二郎与公主和离,如今公主的尸身葬在皇陵,我梁家不敢高攀,唯有敬意,还请各位来宾,不要提及公主病故之事,以示对皇家的敬重。”
有他言明,宾客自不敢再说,只在心中惋惜一对有情人阴差阳错,以至阴阳两隔,实在可惜。
虽不明白皇上为何要赐二人和离,但圣意难测,谁也不敢多嘴,只是看向梁璋的目光里,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梁璋回京后的第二天,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他风尘仆仆,面容比离京时清瘦许多,肤色黑了些,眼神却更加沉静锐利,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沉稳气度。
往日的如竹君子,如今已如松柏,不惧寒风敲打,自有一番坚韧。
他恭敬地下跪行礼,“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