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烟棠抬起指尖,一点点擦去眼角的泪水,本想尽快调整,可内心的酸涩一点点晕来,像是层层荡开的波纹。
泪水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眶涌出,滑落。
脑海里倒映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她说为什么第一次见到江念时,总觉得江念十分的熟悉,她说为什么每次的回信江念都对她无比地了解。
她说自己怎么能在新婚夜将江春漾错看成江念,还有那行被江青搪塞过的字,和种种巧合,原来本就是一个人啊,她还在找什么借口。
所以……
一切并不全是杜思衡的算计。
而是杜思衡的算计正中江春漾下怀!
轻轻地,溪烟棠叹了口气,一切气焰一点点地矮下去了,她闭了闭眼,开口道:“你把我骗得好苦啊!”
其实在一个月前溪烟棠隐约发现时,她便一直在深想着这个问题。
她也曾迷茫过,也曾不敢相信,甚至为他寻着借口,以为这是巧合。
可是太巧合反而不巧合。
她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其实她早就接受了,所以在一次夜晚,在他累得睡着时,轻轻亲了他,就当一切都不知晓,宁愿两人谁都别提起。
而今日,溪烟棠本以为,两人终于有时间能够一起待一会,哪怕是一会也好,可他却突兀地将这件事,毫无防备地端上来,将一切坦白,又同她表白。
这像什么话?
她应该接受?还是拒绝?或者是同他大闹一场?
结果显而易见,她闹了,甚至将话说得彻底。
可是那能怎么办呢?
她也心悦他啊……
能怎么办呢。
或许他们两人都该静静,溪烟棠明白自己正在气焰的顶端,很容易说出不好的话,所以,她深深叹了口气,渐渐压抑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看着他一身华服,渐渐融入屋外乱作的风雪里,平静而孤单,唯有眼尾洇出点点微红,透着他的情绪。
江春漾自从溪烟棠将他推开后就再也没有动,像是知晓她一定会生气似的,等着她发作,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
睫羽剪下一行行泪水,溪烟棠吸了吸鼻子,轻道:“谢谢你今日这么坦诚,但如若你想让我知晓,不该在现在,至少不能是今日。”
她今日只想安安静静地要他陪她。
这才是溪烟棠生气的的原因。
而江念与江春漾本就是一个人,她根本没有理由因此生气的,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复杂,仅此而已。
毕竟江春漾并未对自己做过什么,再者,自己也心悦他,她很难不原谅,虽然他的手段不光彩。
可他当真是将她放在心上了,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话说完了,溪烟棠便也没再有心思和他待下去,济世堂还有活等着她,初冬日正是风寒发作的时期,白枝枝一个人定忙不过来,她得回去了。
而且江春漾今日好不容易告假,又忙了两个月,他该休息的。
少女抬步从江春漾身旁掠过,眼尾的视线短暂在他身上留意片刻,猝然,灼热的手握住微凉的手腕,将她一烫。
转头的瞬间,对上他微红的桃花眼,男人动了动唇,音色低哑,也参杂着委屈:“你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了么?”
溪烟棠笑得有些僵硬,慢慢掰开他拉着手腕的手,“不了,你我都该好好静静。”
说罢,原本她掰不开的指尖慢慢卸下力气,江春漾轻轻放开手,递给她一个胭脂盒,道:“别冻伤了脸……”
闻言,柳叶眉微动,溪烟棠刚想抬起的手顿了顿,终究是没接。
风雪渐落,她一身狐裘隐匿在一片银白中,唯有编发的红绳极为惹眼,飘扬而落。
直到那抹远去的身影消失不见,江春漾终于回过神来,握紧了手中的胭脂,视线划过屋内几乎没有动过的点心和烤肉,悲伤无声地蔓延。
他知晓她知道他是江念后会非常生气,所以安静地
等她发作,以为她气过了,依旧会像以往一样,给他解释的机会。
而她拒绝的,用力掰开他手指的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天知晓她在自嘲的时候他的心有多么痛。江春漾默默捡起那块落到地上的手帕。
那漾字的一针一线,像是从帕子上拆开,缝到他心里,无数密密麻麻的痛在心底蔓延。
他是不是该冲上去抱抱她。
他是不是该去追她?
可是她要他好好静一静……
但脑海乱作一团,内心波涛汹涌,他怎么静得下来啊!
酸涩涌上鼻尖,江春漾看着那方绣着鸳鸯戏水的手帕,蹲在地上良久良久,始终无法从那场风雪里将自己拉出来。
他愈来愈怕。
止不住地想。
倘若溪烟棠因此要与他合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