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溪烟棠没回来的这一天里,江春漾并没有睡好,总是睡一阵醒一阵。
徐佳玥的话像是魔咒一般在脑海回荡。也让他心头堆积的愧疚愈来愈深。
他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因为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却又做错了,导致无法开口。
江青说他妇人之仁,徐佳玥道他行为不端,刺史却说,他做得不错,拿到了证据。
可这到底是对是错?
在烛火的响声中,温和的光映着少女洁白的面颊,江春漾刚想微微开口,头却在顷刻间疼得厉害。
眼皮不受控制地沉下去,自己的意识也逐渐消散,江春漾晃了晃头,依旧无济于事,最后只短暂停留在她轻轻的话语中。
她说:“郎君这几日还顺利么?有没有什么困难?要不要和我说些什么?还有……你想不想……”我?
“想……”
你。
我想你。
江春漾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自己的意识便真正消散了,整个人也向她倒去。
蓦然,肩头一沉。
溪烟棠的话语戛然而止──
第64章
下意识转头,低垂的眼眸里,是男人疲惫的面容。
他像是终于可以安心休息的小兽,眉眼中的疲倦缓缓散去,纤长的睫羽下,被笼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跳动的火光打在两人身上,暖烘烘的。
男人散落的发丝在凉风中飘荡,周遭是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仿佛一切都静下来了,就连时间都因此停止。
顷刻间,心底像是填满一片柔软。
江春漾就这么倚着她,一丝又一丝温热的气息打在脖颈处,溪烟棠看到,他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就连指尖也不知在何时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似是担忧她会半路走开一样。
溪烟棠放轻了呼吸,纵使还有些饿着,也不愿意再吃了,静静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笑了笑,音色低低的,“这么累啊,是不是受了委屈。”
江春漾像是听见她说话似的,又进一步贴近,发丝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抬手四处寻着什么。
脖颈痒痒的,腰窝处的触感登时传了过来,溪烟棠止不住地颤了颤身子,下意识将手递过去,想阻止他乱动。
谁料下一瞬,江春漾像是终于摸到了想要的东西,指尖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猝然被人紧紧扣住掌心,溪烟棠眨了眨眼有些嗔怪地瞪他,却没动。
他的手很凉,他好像有些冷。
溪烟棠轻动着身子,用另一只手将身上的斗篷向他身上扬了扬,将他包裹住,歪了歪头也靠在他头上,眼底浮起一阵甜蜜。
望着天边渐渐泛起霞光,世界渐渐点亮,也将心底最后一层屏障戳破。
片刻的安宁席卷全身,也将身上病痛的异样驱散了。
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溪烟棠舔了舔唇瓣,轻声问他:
“才分开不到一天你就想我啊?”
“江春漾,你怎么离不开我了?”
“明明是我离不开你才对。”
喝出的气息凝成一团白花,秋日过半,即将迎来冬天。
溪烟棠从来都没忘那日自己被困在木屋里,江春漾来救她的情景。
他像是昏暗世界里,突然凿开的一道天光,在亮如白昼的黑夜里,在橙黄的光影中渐渐清晰。
在没与江春漾重逢之前,她只能将生活的希望寄托在江念身上,而江念,像是飘忽不定的浮萍,稍不注意,便沉入湖底。
贵女与江湖人永远不可能。
溪烟棠什么都明白。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利用江春漾,利用曾经的娃娃亲,可到头来,在一切清晰的时候,她才得知,是江春漾甘愿的。
他怎么这么傻啊。
为什么不像她一样,在这三年里,再寻一个人呢?
倘若她与江念成婚,那他怎么办啊。
无数的愧疚霎时间如同浪潮般涌上心头,溪烟棠鼻子一酸,转头亲了亲他额头。
蓦然,胸口涌上一股异样,胃里翻江倒海,溪烟棠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杏花眸划过一抹惊喜,却紧皱眉头,想要强忍下去。
不行!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才刚睡着,他很累,不能把他吵醒,而且这若是江春漾看到了,保不齐会误会,她必须忍住。
胸口那股子异样愈来愈重了,心悸一阵,无数疼痛像是顺着经脉密密麻麻的串联,溪烟棠指尖轻颤。
就是黄藤,她赌对了。
其实白枝枝并没有给她用她少知的毒草,而是借着柳如荫的毒,少量给她食用罢了。
她承认,白枝枝确实放水了,还在昨日看书的时候特地摆弄了黄藤的朔果,当昨日的眼神对上那枝泛黄的藤条时,她就猜出来了,就是怕断错才一直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