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有人在喊,“苏里孜殿下来了!”
他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欢呼会让多少人盯上他,那身金与白的盔甲在几个冲杀间就喷上赤色,血顺着弯刀的血槽染上披风,甩出的血珠站在那张明艳的脸上。
不断有安朔的骑兵冲到或者被挤到他的面前,苏里孜几乎不会真的往她们身上看一眼。弯刀掠起的风振开染血的披风,像是一只赤色的鸟儿正在振翅。
他还在笑,笑得爽朗又澄澈,好像现在滚落在他马蹄下的不是头颅,是被月杖勾起来的马球。
寒魁在苏里孜身后重整旗鼓,被冲散的左翼也勉强回到左狐身边。
现在的战况还不到需要向林清柏那边突围的地步,但刚刚那一下野驼冲击带来的伤损不容小觑。
苏里孜拧了一下吸饱血的头发,扬起脸想挑衅一句。厚重的乐声截断了他的话,浑厚的号角声从天际传来。
“……陛下?”
安朔军里有从京城派来的军官喃喃。
“陛下?!”
远处的高岗上现出龙纛的影子,在已经转变为赤金色的天幕下,纛上的龙纹融金一样发光。那方向离得太远,安朔军没办法看清楚皇帝是否就在那龙纛瞎,但仅仅就是这样一面旗帜,就把所有人的血都烧得沸了起来。
“陛下来了!”
陛下就在这里,陛下正俯瞰着战局!死亡突然变得不值一提,在圣人的注目下死去,整个家族都会与有荣焉吧!圣人大概会记住我们吧!
这战阵密密匝匝如蚁群,站在高处根本分辨不清倒下的是谁,站着的是谁。
但已经无所谓了,蚁群不需要知道这些,所有人都被裹挟进了狂热之中,怒吼着与眼前的寒魁骑兵撞在一起。
而就在这个时刻,年轻的凤凰却怔住了。
他的赤马徘徊着不断喷粗气,苏里孜感觉自己攥着马缰的手湿漉漉的。他说不好自己是怎么了,这里明明是空旷的战场,他身上沾满敌人的热血,在畏惧的眼神中左突右杀,但好像下一秒就回到那个暗室里,颤抖着乞求那个人放开手。
不,不对,不会,那个妖女不在这里,如果她在,他就要一刀砍掉她的头颅!
有某种灵感降临在苏里孜肩膀上,他慢慢抬起头,看向东边停驻着龙纛的山崖。太模糊了,即使他站的位置更近也很难看清什么,在不清晰的视野里有一个影子从龙纛下走出,她赤色的披风下软甲闪烁着光辉。
那个影子很熟悉。
那个影子在看着他。
亲信猛地拉住苏里孜的马缰,他惊恐地看着刚刚还端坐马上的殿下突然低下头,发出了一声撕裂喉咙一样的悲鸣。
“她在这里……!”
第79章 覆地之母“今夜你的皇帝不在这里。”……
其实谈不上取得胜利。
从中原的君王这个角度来说,寒魁骑兵是可怕的敌人。
这场兵力几乎是二对一且用上了蹶张弩的战斗,最后以互有胜负结束。甚至这个互有胜负,还是龙纛现身士气被激发后才勉强取得的结果。
从绛山龙脉的角度来说,此地有神。
当封赤练踩在那胡粉一样又轻又腻的土地上时,她能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地脉中涌动,好像土壤之下暗火绵延。
那种力量不强,但极为有力,整片土地都随它的流淌而震颤。瓦格鄂丽,绛山君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而这广袤的草原上也没有第二条龙脉的气息。
瓦格鄂丽,祂是什么?
夜幕坠下去了。
营地里水雾氤氲,粟子粥的香味混合着肉香弥漫在火上,这一仗算不得胜,自然也没有庆功宴,只是煮了些肉粥以供伤员。
寒魁马像是与骆驼混血一样庞大,那些被冲撞得人仰马翻,坠落在地的骑兵们大多伤得不轻。但他们到底比步兵强,躲过野驼的步兵旋即撞上寒魁骑兵,受伤的只是断胳膊断腿都算侥幸。
安朔军都是好好训练出来的战士,但寒魁人不需要训练。
“你不得行就找个人给你算一哈,”林清柏说,“算哈你是不是打下生就犯六十年太岁。”
虎诘听到这话站住,认真想了一会,觉得一般没有犯太岁犯六十年的说法。但她现在顾不上和林清柏饶舌。
御驾亲征对将领来说从来都算不上好事,这意味着可能要面对一个军事素养没那么高的顶头领导人,如果她乱指挥,那战局发展的方向就难以预料,如果她不指挥,那全部的压力就压在
了本来没有上级领导的主将身上。
没有人可以一直赢,就算是大胜的战役中道也非顺风顺水,但陛下不会管这个。
这第一场战争,打得不是十分漂亮。
所以虎诘必须给她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