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箭!”
装饰盔甲边缘的皮毛和角弓从沙尘中露出,寒魁弓骑兵斜插出石林,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车队两边的重甲步兵后退至车侧取盾抵挡,弓骑兵就如同鹰一样一掠而过,露出后面的队伍。
那是以百人为单位的轻甲骑兵,狼群一样快速冲向车队撕咬又快速撤离。步兵的机动比骑兵要慢,几架粮车之间的衔接并不紧密,几轮冲撞之下就被裂成数个口子。
寒魁骑兵甩出的马杆套住安朔步兵,彼此之间像是游猎一样呼哨大笑,两边常年作战,就算是安朔军也能听明白一点这是在喊什么。
“看准点!”有人喊,“她们士兵里有女人!是男人就杀掉!只拖女人回去!”
被套马绳拽倒在地的安朔士兵拔出钉在身上的箭割断绳索:“*你老子!我是你奶奶!”
烟尘弥漫,战局在这之间突然起了变化。
被冲撞得散开的安朔粮车并没有翻倒,周围的士兵也没有四散奔逃,粮车前士兵们快速架起了盾墙。
看到被咬残的猎物不跑,原本狼一样打车轮战的寒魁骑兵逐渐围拢。
不是没有人察觉到异样,但在马蹄声中提醒同伴太过困难,更何况战斗的快。感何其甘美!
他们一直渴望着中原,渴望着雪不杀人的温暖之地,黄金,瓷,华
美的布帛,奴隶。就算这一仗还不足以让他们走得这么远,至少他们还能带足够多的俘虏回去!
草原上的女人不够,白灾杀了太多没长成的孩子。不管是平民还是士兵,说到底是女人就可以,草原的儿子偏偏就喜欢能杀人的女人!
一支弩箭激发,在瞬间杀死了这颗想东想西的头颅。
粮车最上层的油布被掀开,蹶张弩从干草中被推出来。刹那间弩箭掀起一股强劲的气浪,铁雨一样砸在最前排的寒魁士兵身上。
这根本不是什么粮草车,从一开始上面就装满了弩台和蛰伏的弩手!
没有什么马上盾能抵挡这么重的弩,更何况有些人根本来不及摘下盾牌。马和人一起被钉在地上,砸在同伴身上,整个队伍忽然就随着这铁雨溃散开来。
“不要慌张!”喊叫的那人甲胄上有鸟形的金纹,身边的家奴极力护送着他跑出了弩箭的范围。
“她们的弩箭只能发一次!”他见过这种手臂难以拉开,要靠足踏的弩,短时间内它根本来不及填装再拉开。只要阵型不乱,只要抓住这个机会反冲回去,只要——
——只要安朔军都是傻子,对此毫无预案。
荒原上响起了另一种哨声。
日光照在灰沙花的马上,它好像一只巨大的雕扑进羊群,顷刻间把还没整装起队形的寒魁骑兵再次撞乱。跟在那匹马后的安朔军皆长枪良马,插入战阵之间,锁链一样链接起弩车。
现在它们不是二十座弩台,它们是不断喷吐着锋利死亡的城墙,来援的安朔骑兵把寒魁军压向城墙,混乱中有人捂着喷血的脖子,指着那匹沙花马悲鸣出声。
“母狼——”
母狼,他们称作母狼的将领勒住马缰。蹭掉脸上的血。
“嚎什么,老娘把你的脑子扭下来。”左狐说。
以她为中心,一场死亡的风暴正在掀起来,乌铁枪扫开身边尚在马上的敌人,反手扎穿身后骑兵的护心甲。劈,扫,挑,刺,血液顺着枪尖流淌下来,把枪缨染得乌紫,战到酣时她仰头大笑出声,尾音的尖啸像是狼嚎。
寒魁军正在溃退,此刻地面却有了些不寻常的震动。
有斥候奔向中军,但那震动的来源比斥候来得更快。首先看到的只有山峦一样的影子,好像无数巨石活了过来长出腿脚,正向战场疾驰。
再近一些就能看得分明,那是一群吐着白沫的野骆驼。春初正是骆驼发。情的时候,这东西发起疯来无人能挡,厚重的皮毛和肌肉连弓箭都难以射穿。
只是几个呼吸,驼群就撞进了刚刚连接好的弩台之间,好像一只巨手搓碎纸片,防线顷刻粉碎。来不及躲闪的令官被踩成扭曲的铁和肉糜,轰然倒下的骆驼砸翻了骑兵,现场一时间乱成一锅粥。
“左翼散!左翼散!躲开驼群!”
这个命令传达下去,两边也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跟在驼群后的是寒魁的援兵,疾驰在正中的那位将领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好像一只年轻的凤凰。
苏里孜勒住赤色的骏马,它抬起前蹄一声长嘶。这位在京城白玉台阶前张开双臂,面带微笑的漂亮年轻人换了气势,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有亮得几乎残忍的光。整队骑兵刀子一样插入安朔军左翼的空隙,原本颓靡溃散的寒魁骑兵重整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