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应阑匍匐在屋顶上,屋顶上还盖着白雪。前胸压着白雪,冰冷刺骨,但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他握紧腰间的青花剑,正待时机,找寻机会,妄想突袭,而后飞奔逃走。可是,这一帮打更人似乎赖在这里了。
陈应阑:“……”
“脚印是从这里消失的。”打更人用木杖敲着地面,发出的声响虽然细微,却在寂静的夜晚,被格外放大。
“那就是在屋顶。”一个打更人抬眼,看着陈应阑所匍匐的屋顶片刻,斩钉截铁地道。
这时,耳边“呜呼——”一声,来者动作飞快,恰如疾风贯耳。很快一个木杖就抵在了自己的额前,陈应阑也顺势站起身子,揉揉肩骨,按着青花剑,一步一退缩。
“哗啦”屋顶的瓦片并不稳定,每当陈应阑一后退,总有瓦片掉落在地上,碎成两半。
那人问道:“你是谁?”
陈应阑道:“甘州营影卫,谢忱。”
“影卫啊……”那人语气不屑,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瞧不起”的劲头,他道,“谢忱这名儿,没听过。”
陈应阑不紧不慢地道:“新来的。”
话语罢了,木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陈应阑劈头盖脸地砍下来。陈应阑反应够快,往后一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当当地落入打更人的背后的房梁上。
刹那间,青花剑出鞘。陈应阑扭转手腕,平步青云,往打更人后背袭来。打更人连忙转身,用木杖一挡。
木杖上的铁钉与青花剑摩擦,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须臾间还有火花划过。陈应阑推开打更人,从房梁跳下,落入地面。打更人也顺势落下,陈应阑瞄准时机,一挑青花剑,划过打更人的衣着浅袖。
鲜红的雪夜从衣服上落下来,落入地面上未解冻的白雪,染上点滴红色,宛若寒冬腊月,晶莹剔透的梅花,鲜艳不曾凋零。
打更人看着自己的伤口,边缘处有几分歪歪扭扭的锯齿状,很细微,不易察觉。他抬起眼眸问道:“你不是新来的。”
陈应阑喘着气,他的虎口也因为运气问题,而微微发疼,还迸出点滴鲜血,划到剑柄处。
“什么?”陈应阑没听清,又重新问了一遍。
“你不是新来的影卫。”打更人指着自己的伤口,道,“伤口边缘处是曲折的,乃是天顺五年流行的卷刃青花剑,一般都是影卫骨干所用的。所以,你不是新来的。”
陈应阑:“我确实不知道这把剑是谁送的。”他说完,翻看了一下青花剑。
“但我想说的是,我到底是谁,你们打更人需要知道吗?”陈应阑忽然抬眸,扭转剑锋,脚步飞快,恰如飞鸿踏雪,朝着打更人刺去。青花剑带起来的风很疾快,打更人在躲闪在迅速,也终究被风吹开兜帽。
剑尖划破他的脸,留下一道伤痕。陈应阑停步,他也愣在了原地,两处皆是沉默,那一刻时间被放得很慢很慢,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一帧一帧重播倒放。
“唰啦”一声,陈应阑举起青花剑,指着那人的胸膛,欲要张口,忽然怔在了原地。
那人皮肤苍白,略显出病态,眼角有一颗小痣,他头发散乱,扔下木杖,垂立于天地之间,茫茫大雪之中。
“你是——”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身后的打更人正要搀扶着那人离开,却被那人抬手叫停,一群人凑成一团,在讨论着什么。良久之后,那些打更人离去,只留下那人独自地站在陈应阑面前,默不作声。
半晌——两人有一起道:
“陈惊泽!”
“沈念闻!”
沈木衾捂着手臂上的伤口走来,悄然问道:“惊泽,你不是五年前就死了吗?”
陈应阑将青花剑用衣袖擦干净,而后放入剑鞘里,佩于腰前。他叹了口气,内心千回百转——原来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早就死了,甚至包括他自己都这么认为的。最终,他再一次妥协地退后一步解释道:“原来你们都认为我早就死了。”
沈木衾:“……”
陈应阑歪头,不明所以地道:“难道不是吗?”
五年前,那场节度使的叛乱,可是北明王朝国运兴衰的一道转折点。那天可谓是集齐了所有不天时不地利不人和所有特性,大火烧了漫天,宫殿琉璃瓦破碎,铁马金戈践踏。最终母后改天换地,立皇子为帝,改年号为“天顺”。
而“陈应阑”的名字,早已被历史封存,甚至母后居然没有册封其为“侯”“君”“王”等称号——陈应阑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自己曾经干了那么多功名千秋之伟业,到头来不过如浮水流沙。
沈木衾跨上屋顶,陈应阑也随之跨上去。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屋顶上,相顾无相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