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受明人不说暗话(18)

“来日。”谢桥慢慢地说,“等我把手头上的钱还了,便算作与温相一笔勾销吧,之前种种,便当作腹里烂刺,谁也不提就好。”

温怀莫名一愣,似被冰雪冻结。

他顺着日光,在谢桥脸上停滞了一瞬。

谁也不提。

就好?

二人的关系从那天晚上开始,就好像发生了点微妙的变化,却谁也说不出来,或是谁也不愿说。

温怀却蓦然扬起笑脸:“自然是极好的,本相也不多客气,谢大人说这样,那就这样。”

“是这么说。”谢桥端起茶杯,填满,“温相平常还是要多注意,那天晚上的刺客是奔着你来的,只是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历,与你我是什么关系,但足以证明,大人现在是有危险的。”他平静地说出这段话,在温怀听来,却变得不一样了。

“你关心我?”

“不敢。”谢桥说,“先保全自身,应当防御首位。”

“果然怕死——”温怀揶揄了一句,往后一靠,以扇遮面,懒懒打了个哈欠,“谢御史要是身上有点真武功,自然就不怕了。”

谢桥知道这是在讽他武功不行,他也不生气,轻描淡写地揭过话题,眉眼间却藏着一股阴沉,与方才的清风明月大相径庭。

他的表情一向是很难让人察觉的,连温怀看了,都只是认为他只是在思索,却没想到他真的在想什么。

温怀看着他,手指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白珠,看似无意,别有深意。

二人道了别,谢桥官职低,在后面目送温怀离开,才慢慢地转过身,步子蓦然变得很快,一头乌黑的长发微微晃着,在眨眼间就没了人 。

走在前面的温怀忽然转过头,却连人影也没见到,他意味深长地朝谢桥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面色不似方才那般轻佻,眉宇间蕴着冷漠。

荷花正开得烂漫,延展出粉色的腰肢,清香飘溢在街道上,谢桥身着青衫,身边一个侍卫也没有。

丝绸香气,丝丝缠绕,风月门前,红罗帐后。

谢桥站在芙蓉馆前,呼了一口气。

他必须要来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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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芙蓉

许是因为他身着正式,与进出顾客截然相反,不少人纷纷侧目,偏偏他是个小官,谁也不认识。

芙蓉馆这等消费极高,鼓兜进瘪兜出的黄金风月地,也是他能来的?

谢桥没有什么好脸色,沉默着迈进朱红的大门。

芙蓉馆一向来者不拒,门口窈窕姑娘见了他,虽好奇却也热情欢迎。

外面里面,简直是两方天地。

无论外面有多慌乱,芙蓉馆永远是一副旖旎妩媚的模样,庭院两侧海棠正开得鲜艳,飘出几丝美色。屋顶上传来一阵阵悠扬笛声,轻轻荡在芙蓉馆乌黑略翘的屋檐上。

谢桥就像误闯入画中的人一样,他却眉眼不惊,眸色清冷。

海棠后,闪身出来一位女孩。

女孩肤色不自然的白,毫无一丝血色,站在树旁,漠然看着他。

“夫人说过他不会见你。”女孩淡淡地说。

谢桥却不理她,径自走入大馆后面的一间侧院。

女孩面无表情,她本来在长得很美貌,却天生带有一种冰冷,瞳孔偏白,面无表情时甚至像一张白纸,使人不由心悸。

“他不会见你的。”女孩呵呵一笑,“何必自讨苦吃。”

“我从未说过我是来见她的。”

女孩沉默,仍然紧紧跟着。

二人一前一后,这么穿过几间屋子,里面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伴着男人的怒骂。谢桥只当没听见,轻车熟路地走入一间小屋子里。

谢桥打开房门,里面内务陈设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以及供小孩子玩的一些物件。但空空荡荡,没有人。

谢桥推门的手一顿,手指半蜷起来。

他转过身:“微雨呢。”

“上学堂去了。”女孩冷冷说。

谢桥眉睫一动,“夫人说的?”

女孩似是疑惑,不语。

“夫人说不让我见他?”谢桥又重复了一遍。

“她是你舍命救下来的。”女孩微耸耸肩,“夫人没必要这么做。”

谢桥转身入房,坐在桌边,执起笔,在一张宣纸上写字。

女孩没有过去看她写了什么,只问:“你这回来,什么时候走?”

谢桥没有抬头,“很快。”

女孩却无奈摇摇头,带着点微伤的、落寞的笑意。

门外的海棠花洒进房内,在深色的地板上落下几瓣风尘,衬出几分春意。

“好罢。”谢桥停笔,将墨研了研,开口说,“陈棠,你不用瞒着我,等我离开,你大可让微雨自己出来,让她练会字,就照着我的来摹。”

陈棠并不诧异,只说:“又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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