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别冷着张脸嘛。”萧知许食指轻点,弹去一截烟灰,淡淡开口,“你也别怪我,你们俩不合适。”
“你知道我以前一直觉得晏宁像什么吗?”方闻洲盯着萧知许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角落里一棵树说,“像树,枯了的树,没有感情也没有什么生命力。”
方闻洲认识她的第一年里,她的表演老师深夜脑出血抢救无效,与世长辞。那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算得上她的恩师,人很和蔼,常留她在家吃饭。
凌晨寂静的医院中,他让她节哀,她表现得很平静,真的当生老病死只是自然规律。
方闻洲一直以为,她是天性淡漠,对情感的感知比一般人更钝。
可原来她也不是从来都古井无波。原来她也会有发自肺腑地笑,会撒娇,会小小地不讲理,会满眼都是另一个人。
枯树捱过漫长寒冷的冬季,在迎来她的春天时,也会抽出细嫩的叶芽和花苞。
“只是我不能给她生命罢了。”方闻洲摇摇头,自嘲般地笑了,总算知道萧知许为什么一直劝他放弃。
“想开一点。”萧知许安慰似地拍拍他的肩,“她这种人,第一眼没认准你,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方闻洲转头看向室内,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晏宁拍着手笑倒在沈濯身上,又被于年拉起来,往她嘴里塞了颗冬枣,她嚼了嚼,一时没找到垃圾桶,扯过沈濯的手吐在他掌心里。
沈濯弹她脑门儿,从方闻洲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她撒娇似地笑了笑,狡黠灵动如小狐狸。
方闻洲无力地说:“我……”
“你什么你,你还想去当她的小三吗?”萧知许头疼,按着太阳穴,冷冷地打断他,“这是好事儿,除了沈濯没人能受得了晏宁,他俩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天生应该锁死别流通到市场上祸害别人的一对儿!”
“我很理解你,很少有人不喜欢晏宁。你知道么,这几年她有好多追求者,我记得去年有个新加坡的年轻华人富商追她,砸钱砸资源。投资方么,得罪不起,他人也不错,年轻有为,我就说让阿宁试试,但他追了一阵就消停了,跟我说……”
萧知许顿了一下,方闻洲问:“说什么?”
“晏宁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当爱人。以后你就知道了。”说完,萧知许没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熄灭烟头,起身离开。
转过身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噔噔噔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地盯着沈濯,还没来得及回忆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脑子一转,先发制人:“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你聊的太投入了。”沈濯的目光从眼尾扫下来,瞥了方闻洲一眼,语气不善,“那个什么年轻富商,哪里人?”
实在不是他有意偷听,晏宁让他把墩墩接过来一起玩,他刚出门时,萧知许讲的投入,想不听见都难。
萧知许下意识道:“新加坡人。不是……!”她懊悔地咬了下舌头,“没有什么年轻富商!”
“哦,新加坡人……”沈濯意味深长地笑了,低声咕哝了句,“追求者还挺多。”
萧知许赶忙跑了。
“叫墩墩!”晏宁手舞足蹈地和于年比划,“也就这么大吧,刚捡回来的时候小小的,特别瘦,现在养的可敦实了!”
于年说:“真的啊,有照片吗?”
“真的!”晏宁翻出照片给她看,强迫楚大导也过来看,最后把手一抬,手机屏幕正对着萧知许的脸,“萧萧你看,是不是很敦实?”
照片里小土狗窝在男人怀里,挺小一只,看着也就几个月大,再仔细一看,剪裁沉稳的黑色羊绒大衣上沾满了狗毛。
真行。人前移动冰山回了家一身狗毛。
“……是。”
萧知许很怕她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心虚地一头钻进厨房:“该包饺子了,都来干活!”
除夕的年夜饭里,只有饺子是亲手包的。这群人干活一个比一个能磨洋工,一顿饺子能从中午包到晚上。
饺子馅是于年早上拌好的,调了三种,有晏宁爱吃的莲藕猪肉,有于年和萧知许的酸菜羊肉,还有楚大导的白菜素三鲜。
晏宁抱着一兜小金桔,放在水龙头下哗啦啦地冲,只等萧知许和方闻洲把皮擀好,就把这些小金桔都包进去。
这是北方过年时的习俗,一般是往饺子里包硬币,大家觉得给硬币消毒麻烦,就换成了小金桔。谁在除夕夜里吃到这样的饺子,新的一年就能走好运,万事顺意,财源滚滚来。
于年闻了闻她的饺子馅,又往里面撒了点盐,余光瞥见晏宁那一大盆小金桔,惊异道:“这些都包进去啊?那谁吃不到真是绝世小倒霉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