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洗干净沥好水,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尝尝,甜不甜?”
“甜!”于年竖起大拇指。
萧知许闻言也拿了一颗,边嚼边说:“确实甜。哎,楚浔呢?别让他给我闲着!”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楚大导不紧不慢纡尊降贵地走进厨房,端了杯茶倚在墙上:“我又不会包饺子,你也不想晚上吃饺子汤吧?”
晏宁听他这么说,笑的差点胃抽筋,和于年解释——
大家第一次凑在一起过年的时候,本着劳动光荣一个也不能掉队的原则,萧知许硬生生教了楚浔一下午,最后经楚浔亲手包出来的饺子一下锅,就全破了皮。
那年的除夕,大家只好就着汤吃了一锅饺子皮。
于年也跟着笑作一团。
萧知许颇为无奈地说:“贴春联去!春联还没贴呢!”
晏宁跟着喊:“我也去!*”
厨房里一时半会用不上她。
春联是楚浔的亲自写的。
楚大导是位能载入华语影坛影史的导演,不仅拍电影在行,油画书法都出挑。他一手行楷写的漂亮,俊朗飘逸,在圈内很出名,又有国宝级导演的名气加身,就有很多冤大头抢破了头都要收藏他的作品,去年拿了一幅去拍卖,拍出了远高于他真实水平十倍的价格。
不过楚浔不常写,一字难求。
晏宁徐徐展开万年红描金宣纸,阳光照耀下金箔熠熠生辉,正红色宣纸上墨迹笔走龙蛇,乍一看气势雄浑奔放,很是哄人。结果上联“不劳而获坐享其成”,下联“无功受禄一步登天”,横批“靠脸吃饭”!
写的她像是做些什么既不正经也不合法的工作似的。
晏宁捏着眉心,和他商量:“咱能换一副吗?书房里有宣纸笔墨,你再写一个别的,这么多好词呢,什么大吉大利阖家欢乐诸事顺遂万事如意的,你写个靠脸吃饭……!”
楚浔轻挑眉稍:“你不是靠脸吃饭的吗?”
晏宁骄傲地抬头挺胸:“我靠实力!”
“没区别,你的脸是你最大的实力,你楚哥祝你容颜永驻。”楚浔踩在凳子上,手心朝上,不耐烦地勾了勾,“快点,别废话,外面冻死了,早干完早进去休息。”
晏宁不情不愿地递过去,又把自己的胳膊抬起来,上面粘着一截一截的胶带。
一只小狗忽然蹿出来,尾巴翘的高高的,在她腿边转圈,不用看也知道是墩墩。
狗来了,人应该就在后面。
晏宁回过头,看着沈濯在冬日清亮的阳光中一步步走向她,皮鞋踩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长得好顶,身后积雪莹亮,蓝天旷远,午后阳光从枝桠间漏下来,连光影明暗都恰到好处,于是短短的几步路像电影里的长镜头。
距离新的一年,还有九个小时。晏宁忽然笑了一下,春节的到来意味着晦暗的冬季终于要过去了,等到春天,这座小院子里会开满鲜花。
她第一次对辞旧迎新有如此强烈的实感。似乎前几年里,时间的尺度对于晏宁来说并不重要,昨天、今天和明天没什么不同。
但是……有沈濯的今天和从前的每一天都不一样。
这种发展出乎晏宁的意料,但今天是除夕,一年岁尽,就别绷的那么紧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沈濯走至她身侧,看着她一胳膊亮晶晶的胶带,评价:“傻乎乎的。”
晏宁居然没和他呛,垂着额头在他肩上蹭了下,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先说“新年好”,还是先说“你能陪我过年其实我挺高兴的”,或者说“你长得好顶啊”,张了张唇,万千话语涌到喉间,然后——
“哎?!”
她穿着凉拖鞋就出来了,原本冻的快没知觉,脚趾上却忽然传来温温热热的湿漉漉的触感。
晏宁垂下头,脸上的表情很惊恐,飞快收回了被墩墩压着的那只脚,跳到沈濯身上。
“别,别舔我脚啊!”
第65章 第65章
晏宁对于除夕夜最初的记忆,是爆竹声中的硝烟味,是满地喜庆的红色碎屑,是苏州乡下夜晚黑黢黢的树林。
连漪是上海人,嫁到苏州,小时候有几年,晏宁要随父母回乡下奶奶家过年,他父亲有一个长姐,两位兄长,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乡下几间小房子里根本住不开,只好在除夕的深夜奔波,再回到自己家中。
她父母的关系并不好,或者说,其实很差。所以漫长的、蜿蜒的路途中,车内安静的不似过年,气氛反而十分压抑,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如果有人开口说话,晏宁的心脏会下意识收缩,听到无关紧要的谈话内容时才会缓缓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