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最终逃不出名利,为了私欲,越行越远。
似乎,自己也曾经是那样,只有在目睹不堪负重的惨烈时瞬间大彻大悟。
忽然王昂的胸口一阵疼痛,痛得他几乎不能站立。
他还活着。
只是余留的时间不多了……
王昂攥紧双拳,竭力凝神静心,透过巍峨的宫墙看向天尽头的落日,这一刻,他越发迫切地想伴在妻子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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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昂回到东水门,踏入家门之际,王楚嫣即刻察觉到他的异样。
因为突查之事,王楚嫣变得敏感多疑,除了完全信任合香,对其他家丁都防备警惕,许多事情亲力亲为。
"叔兴回来了?" 她强装镇定,笑颜相迎。
"楚楚。" 王昂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王楚嫣愈加确定,他肯定遇见了什么事。
只是这人,习惯将所有负担压在心底,默默承受着,像似一棵长在山巅的参天松柏,独望日月,不悲风雨。
而她,能做的仅是陪伴。
化作一片云,一朵花,一方青草,循着四季韶华,用不同的色彩但不变的忠诚与他朝夕相伴。
王楚嫣亲自为他脱去朝服,换上燕居常服。
那些落于旁座的繁杂衣饰,乌纱官帽、绯色罗袍、白罗方心曲领,一件件像似锁住他的枷锁。
流银般的月光透入窗棂,王昂身着素色直裰,萧萧肃肃,又似那位让她一眼千年的谪仙。
他浅笑时最是好看。
王楚嫣瞧得痴迷,蓦地,双颊染上一抹桃红。
"夫君先用膳。"
她摆好侍从端来的晚膳,看着王昂举箸,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对面与他说说话。
"我爹私下买卖太湖石那事,幸亏有你解决,现在他老实多了,也不总催着家丁们干活,整天伴着母亲,生怕她有何不慎。" 王楚嫣顿了顿,微微垂下清眸,"估计下月,母亲就要临盆,届时我可能需要常去邸店,帮着打理。"
王昂应了一声,沉默良久,浮出浅淡的笑意:"楚楚,我们也会有孩子的。"
王楚嫣羞涩点头:"当然的事,说不定今年,或者明年。"
这事郁结已久,成为压在她心头的大石。
"只要夫君不怪我就好。" 王楚嫣踌躇半晌,低声补充。
王昂止箸,温柔地看着她:"为何怪你?也可能是因为我呢?" 他的眸光黯淡下来,极其轻微地叹息一声,继而又抬眸望去,微微一笑,"明年就会有的,楚楚尽管放心,生子药方之类的,千万莫要乱吃,浅真给的药也可停了。"
王楚嫣诧异,又一次被他看透心思,点点头:"你总是那么料事如神。"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道,"张焘现在怎么样了?许久未见,夫君可以请张公子过来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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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焘出狱后,亦被贬官,所幸官家没有将他驱出京城。
但张焘情绪低落,闭门谢客。
蔡京罢相致仕后,王黼代替蔡京成为第一宰执。
王昂也被提升为御史中丞,几乎掌控台谏,越发成为王黼的心腹。王昂借机进谏并周旋,想为张焘求情复官,可惜事情离得太近,不容易办。
几日后,王昂早归,在御街附近遇见从酒楼出来的张焘,忙上前拉住他。
"子公,我找了你很久!"
张焘抬眸瞪着他,醉意熏熏地说道:"哦,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王大人吗?王大人近来可好?"
王昂的心忽地一沉:"什么王大人,你喝醉了。"
张焘却哑然大笑,一边眼泪淌落:"你以为我天真?王叔兴,我对你推诚置腹,当作兄长,而你……!"
第66章 绝交 没事的,叔兴乖,想哭就哭一会儿……
张焘君子如玉, 极少失态,一月不见,画中人般温润秀美的脸庞变得瘦削憔悴, 眼窝凹陷, 笑得几近悲戚。
王昂深知张焘不胜酒力, 见他脸色酡红, 失魂落魄地说出那番胡话时,挽紧他的臂膀:"你醉了, 子公,我先送你回府,我们慢慢谈。"
连落寞醉酒时, 张焘亦是白襕皂帽,最爱这身儒雅的文士打扮。
张焘正了正衣冠:"我不想回,王大人请莫纠缠。"
王昂犹豫片刻:"还是去我那儿歇歇好。" 他将张焘带入马车。
张焘不愿与他肢体相触,几番挣扎, 但因酒醉乏力, 身子又比王昂单薄,逐渐放弃抵抗, 喘气斜倚在车厢边上。
"子公, 对不住了, 你先歇会儿, 之后我们敞开聊。" 王昂拍了拍他的手。
张焘厌恶地将手缩入衣袖, 少顷, 用嘲弄的口吻幽幽说道:"王大人极擅操纵, 明里暗里,曾经我对你以诚相待,推心置腹, 可我疏忽了,人心叵测,往后,我的事情你不必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