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太医口中得到准话,顾清嘉自然欢喜,可他眸光忽而一凛,沉声道:“她不是什么小主,她是孤的太子妃。”
李太医神色顿时一变。
这里头躺着的自然不会是京城哪家的贵女,否则风声早传开了。
也不知是怎样一位女子,竟得太子如此钟爱,以太子如今的威势,他日必登大宝,这女子被太子荣宠至此,当真是泼天的富贵与福运。
“微臣口误,请殿下恕罪。”李太医正色赔礼。
外头有人说话,许菱玉睡得不算踏实。
恍惚间听到这一句“她是孤的太子妃”,许菱玉眼皮微动,睁开惺忪睡眼,有些茫然。
方才那句,是她梦里听到的,还是他真真切切说出来的?
直到听见太医告罪的声音,许菱玉才确信,是他亲口说的。
顾清嘉竟亲口告诉太医,她是他的太子妃?
他并不知她会醒来,没必要哄骗她,更不必特意纠正太医。
所以,顾清嘉是认真的?
许菱玉指骨微蜷,攥了攥温暖的锦被,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皆因她误会了顾清嘉吗?
极细微的动静,被软帐外的顾清嘉捕捉到,他悄然瞥一眼静静垂拢的软帐,眼神忽而柔和了几分。
“你做得很好,有赏。”顾清嘉摆摆手,示意李太医退下。
李太医收拾好医箱,退出寝殿,从长缨手中拿到白花花的赏银后,仍暗自琢磨着太子的话。
首先,殿下并未叮嘱他保密。
再者,他做的只是分内之事,却得到殿下一句夸赞。
所以殿下表面赞他,实则是在暗示他,把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吧?
李太医是宫里的老人,除了医术了得,更因擅长揣测上意,才坐到今日的位置。
从太子府邸出来,李太医便约几位不当值的同僚小酌,状似无意说起此事。
不出一日,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便都知晓,太子殿下不仅已定下正妃人选,对方还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且说回太医从寝殿离开后,顾清嘉抬手撩开半边软帐,坐到床边。
床里佳人发丝肆意散在枕上,双眸合起,睡得双颊醺然,可她睫羽不安地颤动着,顾清嘉只看一眼,便知她在装睡。
“阿玉还不饿么?既然你没醒,我便让人请岳母她们回去,不必一起用膳了。”顾清嘉也不唤她,作势便要起身。
许菱玉睡前便觉有些饿,这会子听他说已备好膳食,更觉饥肠辘辘。
更何况,他还说能见到阿娘,和阿娘她们一道用膳,许菱玉哪里还装得下去?
当即将手臂探出锦被,双手匆匆握住他小臂,语气颇有些委屈:“我饿了。”
顾清嘉目光先在她手上落落,才往里移至她面颊,浅浅含笑,饶有兴味问:“这会子倒不怕我了?该不会是方才在帐间偷听到了什么?”
“我才没有。”许菱玉拢拢散乱的发丝,避开他视线,否认。
顾清嘉捏一下她脸颊,朗声失笑。
廊庑外默默侍立的宫婢,也都听得清楚,姿仪
虽未变化,低垂的眼中都盛满惊愕。
就连在这府里待得最久的一位,也是第一次听到殿下这般开怀的笑声。
不多时,里头一声传唤,宫婢们便捧着盆盂巾帕,鱼贯而入。
她怀有身孕,宫婢只敢略施脂粉,可她刚醒来,气色极佳,依旧美得珠辉玉丽,叫人啧啧暗叹。
也是梳妆打扮时,宫婢打开衣橱,许菱玉才知里面备着数十套鲜妍别致的衣裙,皆是她能穿的尺寸。
且衣橱另一侧,整齐悬放着深浅不一的男子衣裤,或绣龙纹,或绣团云,显然是顾清嘉的衣裳。
当宫婢询问她喜欢的发髻,为她挑选饰物时,许菱玉目光再度落到那珠光宝气的妆奁,心境与先前已大不相同。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旁的贵女用剩的,而是顾清嘉特意为她准备的。
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准备这些的,可许菱玉终于确信,他让长缨接她入京,并未想过伤她分毫。
他真实脾性或许不是秀才那般温和,可待她的心意,一如既往。
“阿玉可喜欢?若不喜欢,改日我再让人送来些新的样式,供你挑选。”顾清嘉捧一道未批完的奏折,坐在妆台侧,抬眸望她时,随口道。
许菱玉轻轻摇头:“喜欢的。”
她心中惶恐不安顷刻间消失无踪,这世上再没有比他身边更让人心安的地方了。
不安散去,欢喜汩汩流淌心田,许菱玉眉目悄然舒展,眼尾眉梢多了些往日的俏丽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