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顶着一张她极为熟悉的俊美面容,许菱玉仍是被他吓得小脸煞白。
她身子缩得更紧,恨不得将自己藏进锦被里,可她不敢不应。
“我说就是了。”许菱玉白着一张芙蓉面,暂且将所有疑虑抛在脑后,她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望着他央求,“我怀胎已近半载,孩儿大抵已成了型,求殿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从前,面对任何人,不管是段家或是宁王,她都从未因身份自卑过。
可顾清嘉与旁人不一样,他曾与她那样亲近过,在她心里情分不同,身份忽而天翻地覆,差距巨大,许菱玉很难不去思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仅身份悬殊,她又非他亲自择选,真心迎娶的妻,而是权衡利弊的无奈之选。
许菱玉明白,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仇怨,他也未必会希望留下骨肉的羁绊。
说出恳求的话,她心口涌起莫大的恐慌。
她有些后悔了,当初或许不该任性来京城,而是该去找红雨。
可铺天盖地的恐慌袭来之时,她心口某一处,仍保留一丝期待,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
她终究有些任性,也有些贪心,希望时至今日,他仍会对她心软,哪怕只是这一次。
许菱玉打量着他神情,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唯恐错过他眼中任何一丝狠戾或是别的情绪。
他似乎被她的话震惊到,定定望着她,久久未有回应。
没有狠戾,同样没有欣喜。
他不期待这个孩子。
泪水在眼圈中打转,许菱玉视线变得朦胧。
泪珠滴落眼睫的一瞬,顾清嘉忽而反应过来,抬起手想替她拭泪,泪水正巧坠落在他玉雕一般的指背。
顾清嘉动作顿了顿,继而顺势抚上她脸颊。
他笑了,眼中似含着晶莹,眸子比平日里清亮许多。
“你的孩子?那我算什么?”顾清嘉扯下她身上碍事的锦被,将她香软的身子拥入怀中。
她腰腹平坦,尚看不出什么,可他动作明显克制许多。
“傻娘子。”顾清嘉轻叹,小心地捧起她脸颊,俯低身形,在她眉心印上一吻,越过她眉眼、鼻尖,重新攫住她红润的唇瓣。
只是这一回,他动作轻柔缱绻,许菱玉情不自禁被他拉入过往缠绵的回忆里,她甚至没来得及推他,便被他扰得深思迷离,撑在他襟前的手微微发颤,根本使不上力。
良久,他松开她,眉心与她轻抵,温声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待许菱玉回神,他已大步流星走出去。
绮窗外传来他快意的吩咐:“长缨,去请李太医!”
长缨领命而去,心里却纳闷儿,李太医是给宫里娘娘请平安脉的,最擅长的乃是为娘娘们调理身子、安胎,主子让他请李太医做什么?
难不成,许娘子有孕了?
念头刚起,便被长缨掐灭。
不可能。
殿下与许娘子已分开半载,若许娘子有了身孕,回京路上他能看不出来?
忽而,长缨想到,一路上许娘子都不肯让女医看诊。
他眼睛骤然睁大,脚步跑得飞快,片刻不敢耽搁。
听到顾清嘉吩咐请太医的声音,许菱玉下意识缩起身形,她想到顾清嘉说的那句狠话。
她都告诉他了,且他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应当不会狠心将她绑起来吧?
许菱玉劝慰自己一番,很快便没多余的心神胡思乱想。
与他重逢后短短半个时辰,许菱玉只觉心力几乎耗尽,比过去盘了一日账还累。
锦被又软又暖和,许菱玉拥着锦被,斜倚软枕,不知不觉睡熟。
迷迷糊糊间,光线暗下来,似乎有人放下软帐。
手腕被握住时,她下意识挣了挣,没挣脱,又倦得很,便索性由着那人,继续安睡。
顾清嘉瞥一眼她恬静的睡颜,将她手腕拉至帐外,轻轻放在床畔,又亲手拢好软帐,才轻声唤李太医入内。
长缨去请李太医时,并未说是给谁诊脉,但定然是女眷,李太医好奇,却也知道顾清嘉的性子,没敢多问。
直到被引进太子寝殿,看到太子日常起居的跋步床侧,帐间伸出的那一截雪白纤细的腕子,李太医才狠狠吃了一惊。
素闻太子不近女色,连皇妃择选也未参加,皇上、皇后都拿他没办法。
可私底下,太子不仅金屋藏娇,还极为珍视地藏在自己寝殿,半点风声也没往外透露?
隔着丝帕细细诊过,李太医起身向顾清嘉道喜:“恭喜殿下,这位小主已有六个月的身孕,胎相稳固,心脉强劲,母子俱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