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苦笑,泪水从眼尾滚落:“为什么?呵呵,我不想做史书上最没用的太子啊!我也想建功立业,也想浓墨重彩,不是只有你顾清嘉信不过宁王,我也信不过,你想削藩,我也想,可是老天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我只好用这样的法子。”
“本以为药材在宁州地界无故丢失,父皇会彻查宁王,可我还是低估了父皇对手足的信任,我终究不及父皇的胸襟。”
“就连扳倒宁王这件事,也是你顾清嘉做到的,这件功绩里,只言片语都不会提到我顾清晏。”
即便到了今日,太子依旧不想把位置拱手相让,他也确信,父皇母后会偏袒他。
顾清嘉恃才傲物,什么张狂的话都敢说,可有一样东西,是顾清嘉永远无法与他相较的,那便是天子的偏宠!
“没关系,孤终究还是太子。”太子望一眼父皇,瞥见父皇眼中的震惊与失望,他心中一痛,仍是硬下心肠冲顾清嘉道,“你办得再好,功劳再大,也终归是臣子,你的子孙亦然。听说你在宁州成亲了?你素来心高气傲,连择选也刻意避开,自然是看不上那小官之女的,人你既然没带回来,她腹中骨肉你自然也是不稀罕的,不如过继到太子妃名下,往后这孩子便是父皇孙辈的嫡长,如何?”
见不得光的手段被拆穿,被父皇这般盯着,皇兄竟还贼心不死。
明知寿数不长,也不愿见这江山有一日落到他手里。
嗬,皇兄以为让他的骨肉坐上太子位,便不必担心他抢这个位置了么?
“皇兄如此厚爱,连臣弟在宁州的私事也这般关心,真让臣弟受宠若惊。”顾清嘉眉眼若凝霜雪,话锋一转,“可惜皇兄打错了算盘,臣弟与那女子成亲,只是为隐藏身份的权宜之计,并无夫妻之实,更不会有骨血。”
太子一面揣摩着他话的真假,一面试探道:“如此甚好,便在京城为你挑一位贤良淑德的贵女。母后想撮合你与魏秋雁,你不喜欢,我和你皇嫂少不得替你操一份心。你皇嫂有一位堂妹,性情温婉,才貌俱佳,改日不妨见一见。”
顾清嘉敛眸轻哂,漠然以对。
“够了!”连素来偏心的皇帝也看不下去了。
他静静打量着他小心翼翼养护多年的太子,眼底是藏不住的失望。
太子的胸襟、手段、才智,每一样,甚至不及他当年。
生平第一次,皇帝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这么多年,他看到被清嘉衬得黯然失色的太子,便会想到当年战战兢兢的自己。
正因如此,他才舍不得。
可如今,看到太子冷漠至此,把他们所有庇护、迁就看成理所当然,皇帝的心不由有些冷了。
清嘉的性子是桀骜不驯了些,可他
毕竟从未做过伤害太子的事,不管心里怨不怨,至少面上,清嘉对太子是敬重的,且在努力稳固江山。
而太子呢,以怨报德,得寸进尺。
太子回望皇帝,眼神透着些有恃无恐的平静。
皇帝展颜,语气分外温和:“清晏,你身子不好,便在东宫好生养着,不必再起身折腾,你母后那里,朕会去说。”
闻言,太子瘦癯的脸微微改色,他不确定:“父皇要将我禁足?”
“朕只是想让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静养。”
顾清嘉微微侧目,在他记忆里,这还是皇兄第一次被禁足,父皇能下这样的狠心?倒是新鲜。
不过,他并未因此而高兴。
“清嘉,随朕去陪你母后用膳。”皇帝说着,拍拍他宽肩,大步走出去。
伸手传来太子不可置信的呼喊,两人却都未回头。
走出东宫,鼻尖闻到的不再是清苦压抑的药气,而是寒冽的草木香气,顾清嘉想起桂花巷那处自在温暖的小院。
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去证明自己有多出众,阿玉一样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脾气好,顺手救“老婆婆”,秋闱榜上倒数,在她心里就成了独一无二的好郎君。
宫苑阔大,穿过夹道的风格外冷,顾清嘉鼻尖气息刚一吐出,便起一团白雾。他想起桂花巷小院袅袅烟火气,更想念阿玉。
坤羽宫中,皇后欢欢喜喜命人传膳,又朝顾清嘉身后望一眼:“你皇兄呢?”
皇帝抢先一步道:“他身子不适,须得卧床静养,让朕过来代他向你赔罪。”
“这孩子。”皇后笑笑,没多想。
毕竟,大宫女竹月回来的时候,还说正好遇到清嘉去看望太子。
说到宁州的事,皇后唏嘘不已。
宁王造反一事,自有皇帝处理,她不插嘴,但那些被掳掠的无辜民女,皇后忍不住说句公道话:“皇上,这回宁王犯的事不小,不仅掳掠数十民女,还害死多位,臣妾恳请皇上务必还她们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