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自有容身之处。
翌日一早,用过早饭之后,段景翊又蹦蹦跳跳地跟着王禛去城外察访。
段曦宁让叶青锋带人随行护卫他们,自己只带着沈渊和伏虎在街上转了一圈,走进了一间胡姬酒肆。
凉州城常有各族人往来,加之段曦宁登基后一改以往贵中华而贱夷狄的观念,视所有臣服大桓者皆为子民,同等待之,又派与她政见相合的虞升卿经营河陇多年。
如今的河陇之地几乎成了大桓最富庶的地方之一,作为陇右首府的凉州城更是繁华如织,街面上有不少胡人开的商铺,各路行人不绝如缕。
胡姬酒肆中的酒皆从西域而来,还有舞乐助兴的胡姬,成了凉州一大名景,游凉州不入胡姬酒肆,枉作此行。
伏虎一进去闻到酒香就走不动道了,若不是收到段曦宁飞来的眼刀,他还真打算在这儿不醉不归。
“阿宁!”段曦宁的视线刚扫视了一圈,就有人笑着来跟她勾肩搭背,“好久不见!”
段曦宁斜了那人一眼,没好气地咬牙低声警告:“虞升卿,拿开你的爪子,不然老子就把它剁了下酒。”
“几年不见,还是这么凶!”虞升卿还是不知死活地撩虎须,大概料定她不会大庭广众之下跟他翻脸,依旧搂着她的肩膀朝一个包厢中走去,笑得有几分欠揍,“你舍得让我断手断脚吗?”
段曦宁一时未言,跟着他进了包厢中,抓着那只手一扭,顺脚踹了一下他的腿弯处,将他踹得单膝跪地,斥道:“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知死活!”
“疼疼疼!”虞升卿被扭得龇牙咧嘴,看向跟着进来的伏虎高声道,“伏虎,你就看着她揍我!”
伏虎在一旁幸灾乐祸:“老虞,你这不是没事儿找抽呢么?”
就知道这家伙靠不住,虞升卿赶紧求饶:“阿宁,好阿宁,我不敢了!”
段曦宁哼了一声放开了他,不跟他多计较。
虞升卿甩了甩手腕,没事儿人一样,端着一派翩翩公子的模样。
看到随后进来的沈渊,他还轻轻挥了挥袖子拂了拂身上莫须有的尘埃,一派谦谦有礼地同他拱手:“想必这便是沈公子了,久仰,在下虞升卿。”
沈渊自是听过他的大名,客气地一揖回礼:“沈渊,见过虞大人。”
“请……”虞升卿刚抬手请他入座,就见伏虎都已经喝上了,“哎呀!老虞,你们凉州的酒真香啊!”
虞升卿笑着警告:“再香也别多喝,误了正事,阿宁可要揍你了!”
说着他就往段曦宁跟前凑:“阿宁,要不你别带这酒鬼了,以后我给你做护卫?”
“不行!”伏虎立即放下了酒杯,“你咋能抢我的活儿?”
段曦宁嫌弃地扫他一眼:“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不知道谁保护谁。”
沈渊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熟稔地嬉笑闲聊,偷偷打量了虞升卿几眼。
此人面如冠玉,身着文士常穿的宽袍大袖,墨发用玉冠高束。
若是不知身份,定会以为他是喜好风雅的文人墨客,看不出他年纪轻轻便已是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更看不出来他还曾做过武将。
忽地想起阿翊曾说,他阿姐最喜欢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他们……
不理会这俩人的玩笑话,段曦宁正色问:“虞升卿,你那瞭望台修得如何了?”
“窥视蜀地不成问题。”虞升卿收起一脸玩世不恭,正色几分,“只是有些近,万要提防蜀地冷箭。”
段曦宁倒是不在意:“这些不用操心,军器监专门研制的长弓大弩可都不是吃素的。”
虞升卿拿出了一个可以拉长的圆筒,献宝似的给她:“西域商人那里得来的好东西,叫千里眼,去瞭望台定然有用。”
段曦宁接过来简单看了看便给了沈渊,吩咐道:“沈渊,明日让伏虎带人同你去鄯州,将你对着地理志画的舆图好生完善。不必心急,尽可能画得详尽些。”
沈渊愣了愣,没想到她会如此安排,接过那千里眼点头应道:“好。”
那一瞬,他竟没由来地失落与恐慌,思绪纷乱。
她没看出来他的打算吗,竟这么放心他和伏虎出去?
还是故意为之?
本想问问她要去哪儿,看了看一旁的虞升卿,他又觉得不妥,敛眸将话噎了回去。
虞升卿错愕:“陛下打算让沈公子去画蜀中舆图?”
“不然呢?”段曦宁反问,“要不让你去?”
虞升卿一噎,欲言又止,最终未多说什么,转而笑道:“陛下难得来一趟凉州,不如去府中暂住?”
“不用。”段曦宁拒绝道,“有事我私下找你。”
大约是顾及沈渊在场,虞升卿简单地与段曦宁说了些正事,便早早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