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端康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我知道他是为什么了——正月十五的时候,皇上陪我们姐几个看耍灯。溥铦鬼鬼祟祟地就来了,和皇上说了几句话。我坐得近,所以听得清楚,好象是说他要回英国——”
敬懿听了,忿忿不平起来,骂溥铦中了洋人的魔怔,亏待了文雪。骂着骂着,把远在天津的溥杰也带上了,害得他连打喷嚏。
戏散之后,三位太妃留文雪吃饭,在餐桌上连说会帮她解决问题。这自然让文雪是感恩戴德,她的脸上也难得透出了笑影。回府之后,她在溥铦的面前大大地炫耀了一番。溥铦本来刚看到她时,见她眼圈发红,以为计划失败了,心中心闹得很,正要开口臭骂,却突闻喜讯,不觉喜笑颜开。文雪知道自己这件事情干得漂亮,自得难免,在他面前把事情始末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夸大之处数不胜数。溥铦越听越觉得自己身边藏着一位说书的高人。
“好,好,好,”他趁着对方喝茶解渴时,拿腔拿调地说:“处处引人入胜,情节更是跌宕起伏。足下真乃旷世奇才,为女子实在是上天不公——天桥的茶楼没有聘你,可真是失去了日进斗金的机会了!”
傅文雪初听他的话,心里舒服,而且得意洋洋,茶水顺势下流,直达胃底。可是没有料到,这家伙说着说着,来了个路转峰回,呛得她本该进食道的茶水进了鼻道——循环水利工程在她这里提前得到实现。
“你、你什么意思?!”她一边咳嗽,一边说。
溥铦生怕被她喷出的茶水溅到,连连退步:“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去说书挺可惜的。”
傅文雪看自己这吹出来的“牛”被人扎破了,脸色涨红片刻,索性来了个胡搅蛮缠:“好哇!你现在过河拆桥了!哼!不过,你别高兴太早了。夫妻离婚在国外可能是两个人的事,可是在咱们这儿可没那么容易了!想休妻——你得先得到长辈的同意。更何况——”她想起了庆王福晋的话,便有模有样地模仿起来:“连婶子都说了‘文雪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贤惠有贤惠,活脱是块宝,你想休我?!别说你阿玛额娘了,就是旁的叔婶都看不过!你现在不是想去英国么?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去不成!”
霎时间,溥铦感觉自己是脊梁发冷,放弃了“一时之快”转而寻求“长期合作”。他改变了原来想损她一顿的想法,把损人的话全变成了恭维。他态度转变之快让文雪感觉他是被马屁精附了身。
看来,此时她尚不知道世上有句“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话。
在三位太妃的狂轰滥炸之下,溥仪终于败下阵来,于两天之后下旨同意溥铦回英国继续学业。这旨一下,醇王瓜尔佳氏慌了,当天就进宫阻止。溥仪虽然与她是亲母子,可名义上早已没了关系。所以,他并没有多作解释,只打了个马虎眼:“大丈夫应以事业为重,溥铦现在虽未谋官做事,可终究已经长大成人。他成天在家守着老婆算怎么一回事?他去英国留学,我早就首肯,这次回国纯粹是为了完婚,了却您和阿玛的心愿。我早跟他说过,成了亲就放他走,绝对不耽误他的学业。我是皇帝——君无戏言嘛!”
瓜尔佳氏沉默良久,这让溥仪有些心软,只能说些好话宽慰:“我也知道英国民风轻佻, 溥铦年纪小,还没定型,您是怕他惹出事端——”
“他自小就爱胡闹,您不是不知道。现在他虽然娶了亲,但还是爱疯玩疯闹。内务府善淇的儿子跟他一道出的国,这次回来竟然在外养了个外国女人,家里闹的是一塌糊涂。溥杰已经让家了丢了大脸了,溥铦可不能——”她哽咽地不能说话,低头抹起了眼泪。
“我看他还本分,”溥仪用这话安慰母亲,也安慰自己:“不过是和些女同学走得近点,他这个人要有事早就有事了,何必等到现在?”
瓜尔佳氏对他这样的判断不服气,还要辩驳,可溥仪不想再说,他伸出手,做了个压制母亲再说话的手势:“您若真不放心,也可以让弟妹同他一块去。她会管着他的。”
瓜尔佳氏听他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无奈得很,只得怏怏回家。
第16章 起程前夕
溥铦早就知道母亲必会成为自己的拦路虎,所以把文雪当作王牌扣在手里,不打出去。让傅文雪去求太妃,也只让她围绕着“溥铦不能赶回英国,把火撒新婚妻子身上”的主题向太妃们阐述,以此来博得几个老人的同情,进而获得自己出国的目的。至此,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而傅文雪——他明白——这女子不单是他的王牌,也是额娘手里的王牌。她想用她来牵制他。可他呢?则要用她来获取自由,赢得父母的彻底放心,放松警惕,为以后的离婚作铺垫。至于傅文雪,她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出国留学,借此彻底摆脱被人操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