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极为少见,发生在虞循身上可见不是一桩小事了。
“七郎,”她轻轻唤了一声,又拿手戳了他手臂一下,“怎么了?”
虞循回神看向她,瓷白丰润的面庞,灿若明星的眸子,不带任何矫饰,一如当初她趴在雪松枝干上,当他靠近时猛然强撑着眯眼看向他的那一下,纯粹而直白。
她是这样的人,也喜欢这样的人。
“你托嘱我的事我都问清楚了,与漪兰说的大致不差……”他忽然不忍告诉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些话出口后,她眼中是如何黯淡下去的,仿佛造就她心伤,带给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嗯?”宁知越眨巴这眼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虞循闭上眼,暗自叹息一声,重又望向她,“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第168章
良久,宁知越听完虞循的话眼光确乎黯淡下去,呆立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阮清舒……青予,即便虞循没有细细追问她的样貌脾性,这个答案也是再简单不过,再容易引人注意不过……
可偏偏当年冯阮两家生出那样滔天的祸事,更无人想象到那个尚且年少且柔弱的小娘子,竟在诸多险峻恶劣的追杀中逃出生天,以至于如此明显的答案摆在眼前,却因为这些被刻意尘封的往事掩埋。
一切疑点都有了解释。
多年来,虽知晓亲眷所在,却从未想过寻回去。
向她问及过往时,她眉目间总是浮现难以挥散的凄婉哀愁,却从未听她说过只言片语。
分别之际,自己一再追问她要往何处去寻两位失散已久的兄长……
两位兄长……冯昭和萧铉,从小一处长大,家族牵连甚深,怎么不算是她的兄长呢,她能逃脱流刑,“碰巧”遇上陈家回汜州的车队,不也正是出于她这二位兄长的手笔吗?
进而,她为何会随着李开济离开,有正大光明的出入贾家及贾家村后山的庄子,最终不留一点痕迹。
而她的死……这不也是曹襄惯用的手法吗?
当年仿冒自己的那具尸体不是也出自他的手……又或者有青予的助益?
宁知越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扯成了两半,一半欣喜于青予还活着,无论怎样,只要人还活着就好,可是庆幸之余,桩桩件件的事实确定她一直隐匿身份藏在那里,从自己回到汜州混入公主府,青予与冯昭、与曹襄归于一处,看着她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地为其讨公道、报仇……
她不敢细想,另一半心已经在叫嚣,嘲讽她无知、愚蠢,被欺瞒十余年竟毫无知觉,到了今时今地,为了替她讨回公道已决意豁出自己的性命,殊不知,两年前……不,那具被伪造过的尸身是早已预备好的,他们在更早之前就想着要置她与死地了。
答案如此简单,阮清舒就是青予,隐匿于陈家,藏在她身边,这才是曹襄能放过阿爷与阿杰,却非杀了她不可的原由。
她是为青予和玄素回来的,可是青予要杀了她和玄素……
也许是她想错了呢……宁知越安抚着那些鼓动她愤恨的情绪,有条有理的解释着,她并非是要为青予开脱,而是实在有许多可循之处。
譬如,沉雪园里绿珠死前言语不详的话引起他人怀疑时,她费心将自己摘出来;许仲昇带着官差来指认她谋害五名商人,她也努力周旋,听她解释;又如,她向姚珂打听她的过去……青予伴随她十余年,除去年幼的往事不敢再在陈家提起,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是惊奇,未曾想到自己与越州宁家还有这样的联系,这样算来,自己是不是也算欺瞒了她?
那半颗将要被安抚平缓的心紧缩,又有要躁动的迹象。
宁知越捂着心口,是,是不一样,她因阿娘的故去不再回忆宁家,并非故意隐瞒,那青予又是故意的吗?那时的她不也遭受滔天苦难,死里逃生……
青予要杀她和玄素,那十年里有多少机会,她和玄素对绝不会有怀疑,何以拖延至今日?
她深吸一口气,缓过劲来,神思也清明许多。
对了,虞循不是也说过,他们去崇川县发现贾家村后山的秘密的那个晚上,卢毅听见青予与冯昭争执过,这不是也可以说明,事发之前她并不知情,而且也反对曹襄与冯昭的所作所为?
是了,虞循打听来的消息里不是也说从前的阮清舒温婉和善?
绿珠一心想为平宁公主鸣冤,日夜相伴于阮清舒左右,绿珠对她身份起疑,她难道就没有看出绿珠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