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阿越在字画铺的那一次,很可能是她唯一能看到冯昭真迹的时候,而那时,冯昭于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不会刻意记住冯昭的字迹,故而,在上元节那一日,至少在离开字画店之前,她与那个人见过面,或者给她一封真正的匿名信。”
姚琡傻眼,那一整日他都紧绷着,提心吊胆,留心注意二哥派来跟着人,时刻想着怎么甩开他们。敏敏胆大又镇定,这种场面不在话下,嘱咐他不必管她,自己注意着免得拖了后腿,他是真没想过敏敏那时正在经历什么。
他有些沮丧,点点头,“或许是有的,但我没注意到,你继续说罢。”
“我猜那封书信里应该交代了一些事,她背着你偷偷看了,因此留意了冯昭的书画,又与你分道扬镳,消失了近半个月。那半个月里她应当已经见过陈小川,汜州的事或许是他告诉阿越,也可能是那人在信中交待清楚,总之,那个时候阿越已经知道汜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她还不想放弃寻找玄素,于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与陈小川布局之后,两人先后回到了汜州。”
之后汜州与南漳县发生的那些事,不用他说,姚琡也都理清楚了。
虞循的推敲很合理,他没什么可质疑的,只是有一点想不通,“既然敏敏早已知道真相,那为何要伪造四封书信出来,绕这么大一圈,经公主一番回护,也不会有多少人真怀疑冯昭。”
虞循顿了顿,眼中多了些复杂的情绪,似哀悯似疼惜,“或许是因为她不甘心呢?她想要的一直是弄清青予的死和找回玄素,她没想掺和进这些纷争里,可是宁家人不愿她掺和这件事,姚节使答应帮她却以她搅乱汜州为代价,那个人同样以除掉冯昭和曹家父子为要求,一步步把她推到今日这一步。
“那四封信若只是那个人给阿越和陈小川的指示,绝不会仿着冯昭的字迹,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条有指向的线索,她的身后还有一人,操纵着一切。她手中的三封信将矛头指向冯昭,陈小川的那一封则是暗示她的处境堪忧。她的确隐瞒了许多事,却也从一开始
以这种隐晦的方式向大家求救。”
惊颤、心疚,姚琡动了动唇,有一阵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年为了平南王府安定,阿姐被迫接受赐婚,好在阿姐如今与武安侯儿女双全,夫妻和美,而今,还是为了平南王府的安稳,又将敏敏推向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阿爷和宁公,乃至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人所拥有的尊荣与地位,是靠着这两个女儿换来的,只稍稍想一想,他都觉得可耻。
许久,他哽噎着向虞循问出一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看他沉静笃信的样子,不是最近才发觉的。
虞循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比你早不了多少。”
发掘这些线索后,他一直在思索,宁知越要查真相不会费这么多事,也用不着隐瞒,除非还有其他的事困扰着她。
随着宁知越深入调查,之后看的越来越清楚,直到带着曹荣曹襄的尸体回到贾家,她目光里的质疑,满脸的不信,他确定宁知越对曹荣父子的了解比当时已有的线索还多,更相信宁知越本身就是冲着这两人而来。
他一直记着那四封书信,从陈宅离开后,他就从许仲昇那儿要了来,逐字逐句的研究,却是在知道她的目标是曹氏父子后,悟出了那四封书信里暗藏的秘密。
姚琡咬牙切齿,“那你可查明这幕后之人是谁?他要除掉冯昭、曹荣、曹襄为何不自己动手,你不是说他是朝中重权在握之人,暗杀也好,逼迫也罢,就是构陷也可除掉他们,为何一定要敏敏动手。”
虞循沉默了。
姚琡恍若未觉,愤愤然继续说道:“曹荣曹襄我没见过几回,不了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惹了朝中哪个人,但是冯昭,十多年前冯家满门被屠尽,只剩他一人,还会有谁想除掉他……”
话说到最后,姚琡的声音越来越小,渐而又似想通了什么,睁圆了眼,扯着虞循的胳膊,尽量压低嗓音,却还是掩不住他语声里的颤抖,“难道是……圣上?”
尽管虞循面上没多大变化,姚琡还是注意到他眼眸紧缩,转头严肃地看向他。
姚琡有些心虚,这话的确有些大逆不道了。圣上确实不喜冯昭,但平宁公主对他极其热忱,圣上都拗不过,若真不放心他,也应当将人放在眼皮底下才能盯住。
更何况,圣上有什么理由非杀了冯昭不可,曹荣、曹襄又与圣上有什么仇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