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雪的为人她多少知道几分,自私虚荣是有,背后也会借别人的刀使使坏,但明刀明枪地征战杀伐,她不敢,也没那个本事。
那严奉仪的孩子好好在她肚子里待着,能被生生撞下来,力气小了根本做不到,程立雪不会这般蠢,在皇后和太子眼皮子底下,就为了一个妒字生生将这胎儿撞掉。
莫说不信她是故意,便算无心也不可能。心上有了计较,人也变得镇定起来,少甯攥紧了指尖,双手加眉跪拜在皇后面前,“娘娘,恕臣妾实言,大表姐昔日在闺中,敬慎淑敏,贞娴温婉,行止无一不符阁中女子的纯佳品性,乖张之说,实在无从谈起,倘若今日她真的做了错事,程家众人等同此罪。”她先磕了个头,单薄的身形晃了晃。
因她有孕,一上来便鸣了哀兵,皇后便算占着道理,也不由松动几分,总不能让宗室正妃挺着肚子一直跪着。她吩咐宫人:“扶宁王妃起身坐下。”
程立锦跪在少甯身后,脸色发白。她不傻,方才在廊子下听到那声尖叫,她是疑心大姐,但听了皇后和掌令的话,她已回过神。
长姐究竟做没做过另说。如今既阿嫂人都到了这里,循正理,总要将长姐带来见上一面,可却不由分说,直接要将这起子污在程家门里,实在是怪异至极。她更明白,今日无论如何,这罪名也不能认下,一旦认下,程家女眷日后的名声便全没了。
少甯顺势起身,却没回到座位,只继续道:“既小严娘子说,我家表姐同严奉仪一向交好,那又因何要害她?再则,说到怀胎之事,怎么我在宫外并未听说东宫有喜?”
皇后蹙眉,看向一旁。这事她倒是一直忘了问了,朝小严娘子道:“这一月有余,未请太医把过平安脉吗?”她也是今日出事,这才知道严奉仪腹中有了皇孙。
小严娘子眸中似有一瞬惶然,忙起身道:“是...是阿姐的主意,她说孩子月份还小,即便请了太医把脉,也可能误诊,东宫盼子嗣,如盼甘霖,阿姐不想让娘娘和殿下失望,想等胎再稳一稳,足了三月再上报,也好不惊扰胎神。”
大晔妇人生子,是有侍奉胎神的说法,少甯早先不足三月,也未对外声张,这倒无可厚非,只是有一点不通,“既未对外声张,那请问我表姐又是如何知道的?又如何这般明目张胆地在花园里便朝严大娘子动了手?”
严奉仪瞪大了眼珠,见皇后目光看了来,不由胸内激跳几下,“娘娘,定是阿姐单纯,想着同程娘子交好,这才偷着告诉了她。至于她为何这般胆大,想来是一时血气上涌,臣妾听人证说起,说是阿姐和程娘子曾在园中发生了争执,人在盛怒之下,什么事做不出来?”
少甯敛容,“严奉仪如今卧床,挣扎在垂死边缘,小严娘子这里为她争讨公道倒是上心得很。她自己没准都不知道的事,偏偏你全都知道。”
小严娘子顿时脸颊酡红,支吾道:“阿姐醒了,咱们自可同她求证,目下,有证人证词,便是推断也能推断个差不多。”
少甯道:“小严娘子当真是聪悟通透!若换做是臣妾,亲人昏沉,自己即便听了旁人一嘴,也断断不能凭此推断出两人谈了什么,没谈什么。便如这件,臣妾就不明白了,她堂堂一个贵女,同令姐同为奉仪之位,只要好生侍奉殿下,来日诞下子嗣,便会荣节高升,为了这点子醋意,竟做出这等莽撞乖戾之举,好巧不巧的,又让人当场抓了现形,若非是从小严娘子您的口中说出来,臣妾定是一个字都不敢信的,臣妾的表姐也太蠢了些!”
东宫之内,皇后驾前,她自然不能说她不信,只说不敢信。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了,直言只有皇室之人说了才信,换言之,这就是迫于皇家威严才不多置喙。若今日问也未问,审也未审,便直接将案子定了性,来日传扬出去,太子和皇后面子上,岂不是要落一个刻薄臣女的名号了?好好的贵女嫁与东宫为妾,一声不响,人就再也见不到了,不吓坏那些想同东宫攀亲的老臣才怪。
小严娘子听及此,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声音也跟着震颤起来,“妾身...妾身也只是猜测,是猜的。”
方才是混乱着,不及多想,此刻听了这几句,皇后再沉思,觉得确然有几分道理,放下手中的建盏,朝掌令道:“你去将程立雪带进来。”
掌令俯身领命,转身出了正厅。隔了不久,门廊上起了响头,少甯抬起头,见那掌令在前,后面跟着程立雪,一身白衣,如暴雨中瑟颤的花枝。她左右两侧皆有内侍随行,几乎是被架着进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