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秒后,一个系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大步走进了晚宴厅。他头上长着一对角,鞭子似的尾巴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阴影。洞壁上的蛇油灯被他走进来时的风给吹熄,留下一缕黑色的烟。
“你迟到了。”沼泽女人说着,招呼一个小鬼火从赤杨树后头顶来一罐萤火虫。她打开罐子,用手捏出一只发着光的小虫,将它按在粗糙的酒桶表面上,用力擦出一道油。
刚进场的客人没有接话,只选了沼泽女人对面的一个树桩坐下,端走一杯酒。
“你看上去有点累。”沼泽女人接着说,将按扁了的萤火虫递给老妖王的女儿,后者捏着它站起来,将油挤到用作灯罩的豺狼头骨里。一颗鬼火将自己的头往里面伸,新的火焰便又诞生了。
“地狱的工作并不悠闲。”那位客人说。
没错,两个男孩现在看到的就是魔鬼本人。他的面孔看上去和普通的青年没什么两样,脸上被鼻孔喷火的马烧出一个疤。沼泽女人瞅着他喝了半杯酒,戏谑地说:“人类并没有那么需要你。”
“毫无疑问,”魔鬼仰了下头,让啤酒在舌根留下余味,“加百利真是十分辛苦。”
“你还在和她玩那个游戏?”沼泽女人问。
魔鬼轻轻笑了一声。
“不……她已经输了。”他说。
一直安静看着他们的河人在这时终于开口说话——“我不觉得你在这件事上需要多做什么努力,”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宛如一块水底巨石,“人们生来喜欢那些锯末。”
“你在引用‘那个人’的话,加百利应当会很高兴。”魔鬼瞅了瞅浑身都是鱼皮的怪老头,招来鬼火为他又倒满一杯酒。
几分钟过去,哈利躲在树干后,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德拉科在魔鬼喝完第二杯酒后向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和自己一块儿退到阴暗处,往一点钟方向的通道悄悄挪去。
哈利看着德拉科打手语,觉得他在这一刻像极了一个贼。但他只是点了下头,借着赤杨树干的遮挡,尽可能安静地挪动脚步。
淤泥和污水从顶部滴落到地面,在互相贯连的洞穴中砸出空灵而诡异的声响。趁着鬼火们忙忙碌碌为客人们续酒的功夫,两个男孩偷偷摸索到了通道口。他们各自瞥向已经开始微醺的几个妖精,确认没有一个是往这个方向看的。紧接着,他们屏住一口气,拐了进去。
比起刚才的洞穴,这条通道还要黑暗许多。哈利不敢点亮荧光咒,只得一步步向前摸索,尽可能地分辨近距离的事物。他看见肮脏的、粘稠的泥浆在墙上滑动,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德拉科走在他前面,呼吸声很轻。哈利突然想起来他怕黑,却在此刻不太确定是否要上前去。
越往深处走,越是没有光亮。在某个点上,德拉科停了下来,像是不敢继续往前。哈利走着走着撞上了他的背,吓了一跳,忽然感觉眼前一亮——迫不得已中,德拉科点亮了杖尖。
哈利看着那个银色的光点,眨了眨眼,又看向被照得脸庞发白的德拉科——从来只属于现实中马尔福的厌恶感像是某种陌生药剂一样,混入他的血管。哈利感觉古怪到了极点,只得低下头去,借着这道微弱的银光前进。地上不时爬过几只黑色的、背脊发亮的小虫子,发出唧唧切切的声音。
黑暗的甬道像是永无止尽般狭长。
好在,几分钟过去后,他们终于走到了开朗之处。那是一个三面点着蛇油灯的小洞穴,顶部的中央有个空洞,却没有梯子可以上去。
哈利和德拉科站在空洞下,哑然无声。
“现在怎么办?”一段时间后,德拉科终于说。哈利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不知怎么,现在就连德拉科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一样……没那么好听了。
“也许我们应该回去。”德拉科又说。
哈利皱起眉头。
“然后被他们吃掉?我不觉得——”
“人类并不是很美味,你们知道。”
一个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哈利浑身一凉,回头看见沼泽女人就站在他们身后。她眼底发红,裙摆和头发上都是泥,手里提着一个发光的虫笼。
“你们以为可以偷偷摸摸出去?”沼泽女人打量着两个男孩,眼睛上下左右转,“这片沼泽里还没有能逃过我眼睛的事物——别摸你的魔杖了,小孩,那没用的。”
眼角余光里,哈利看见德拉科僵在原地,右手停在口袋边缘。至于他自己——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手脚发凉,嗓子因为紧张而收拢。
“你们是谁?”沼泽女人问。
“我们只是经过,不小心掉下来的。”德拉科飞快回答道。哈利听见他声音里明显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