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宝儿早吓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先前被这伙强盗警告“不能叫”,这会儿早已经叫破了喉咙。
柳兰蕙膝行至这江匪跟前,仰脸哀求,“大侠,我们不是客商,是到北京城走亲的。随身带的银两和细软都在这里,求你们放过我们母女吧!”
“嘿嘿!”那江匪笑了声,“老子既要银子,也要人!”
话落便示意手下将冉宝儿拉到他们的船上。
冉宝儿吓傻了,烂泥似的瘫软下去,直到被人拦腰拖拽,方才回过神来,开始拼命挣扎,口中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柳兰蕙心念电转,已飞快地衡量起贞洁与性命孰重孰轻。
“娘!”
在冉宝儿的惊呼声中,她终于衡量出了一个结果:若是能瞒住消息,贞洁便没甚轻重。
“大侠!”
柳兰蕙扑上前去,又死命抱住那江匪的腿。
江匪不耐烦,正要踢开,便见她收住悲声,换了一副神情,话语中竟还带着几分谄媚,“小女得您看重……这也是她的福分。但求您看在一夜夫妻的份上,饶过我们一命。您放心,我们是绝不会往外说的,绝不会报官……”
“娘!”
冉宝儿的痛呼打断了柳兰蕙的话,她盯着母亲那张脸,简直难以置信。
“听话!”
柳兰蕙含悲叱了一声,目光中有无限的痛惜和警告。
冉宝儿小脸煞白,浑身直打哆嗦,趁着那江匪愣神的功夫,身子飞快后退,直到抵住船舷,“别、别过来!”
那江匪回过神来,笑着拍拍柳兰蕙的脸,“算你识相!只是,”他笑得淫邪,“这么多弟兄,一个不够分。”
柳兰蕙下意识看了船舱一眼,心中恨得要命。
真想将那姓花的贱人交出来,她那样的人,正该代自己和女儿去给这些匪徒糟蹋!
只可惜……柳兰蕙艰难地咽下涌上喉头的恨意,只可惜,柳文彦钻进了床板下,那贱人竟也挤了进去。
若是她交出花二娘,柳文彦便暴露了……江匪看见男人,是提刀就杀的。
柳兰蕙无子,早就将这个侄子当成了亲生,虽恨他怯懦无能,到底还是不忍心教他命丧黄泉。
只可惜啊,白白便宜了花二娘那个贱人!
柳兰蕙投鼠忌器,只得认命地闭上双眼,顺着脸颊淌下两行屈辱的热泪。
“妈的!”
江匪笑着骂了一句,任他奸淫掳掠、坏事做尽,毕竟是头一回遇见这样能屈能伸的女人,一时间真个起了兴致,仔细端详,可惜这女人已经徐娘半老,相貌亦端庄有余,美艳不足,只够给手下的兄弟开个荤。
漕军的战船悄无声息地深入芦苇荡,靠近了柳兰蕙的船只。
段不循伸手扒住他们的船舷,向上纵身一跃,猫似的四脚着地,落到甲板上,起身时腰刀一挥,那江匪的淫笑还挂在脸上,头颅便砸到了船板上,“咚”地一声,随后咕噜咕噜地滚向低处。
冉宝儿瞪着眼睛看那头颅滚向自己,“嗷”地一声惨叫,昏死过去了。
倒是柳兰蕙颇为镇定,识得交战一方身上的“漕”字,知道娘们儿几个的命保住了,便连滚带爬过去,搂住昏死的女儿,飞快地躲进了船舱。
众匪一惊,看过来的漕军人少,便奋力一战;待到发现岸边有更多漕军过来,便心知不妙,打定了走为上策的主意,只是想杀了段不循和老冯两个解气。
冯象山一把大刀舞得众匪眼花缭乱,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江匪识出这是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便避重就轻,将刀刃尽往段不循身上招呼。
段不循仗着人高马大、膂力过人,将心里那股子狂气发泄出来,一口气砍了好几个脑袋,只是毕竟养尊处优惯了,早年间练过的几个招式也早就生疏,时间长了便露出破绽来,小臂挨了不深不浅一刀,火辣辣地疼。
老冯一看他挂彩便急了,一刀将那匪徒劈了,大骂:“他妈的!给我追!一个都不留!”
这帮漕军也是杀起了性,不管谁下的令,果真追上去,不多时便在不到一里处将这小股匪徒团团围住,手起刀落,切菜砍瓜一般,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斯时天光渐亮,日头还未出,天空是鸭蛋青色,临近芦苇荡的江面已被鲜血染得一片赤红。
柳兰蕙扶着刚刚醒转的冉宝儿过来谢恩,哭哭啼啼、三跪九叩的,弄得老冯颇不好意思。
段不循听这年轻姑娘自称冉氏,又带着徽州口音,心中一动,“你父亲可是徽州府歙县的冉常?”
冉宝儿脸上的仓惶还在,看了娘亲一眼,方才答道:“正是。敢问英雄高姓大名,可是与我父亲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