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想问个明白,问明白了就死心了。
李捕快想,若否认了,教这丫头知道是夫人的意思,只怕她不知轻重,豁出脸皮去,叫嚷起来,那不闹得尽人皆知?
那样,可就收不了场了。
因就冷冷一笑,投给银儿一个轻蔑至极的眼神,“当然是大人的意思。”
银儿那悬起来的心至此方才完全着陆了,脑子变得无比清晰:她与曲炎,不是情投意合,是无耻的通奸。
他骗了她,玩弄了她,她但凡还有一点骨气,怎么还能任由母亲与静临在他的狗腿子面前摇尾乞怜?
她但凡还是一个人,怎么还能甘心生下流淌着他血液的孩子?
那样,岂不是这一辈子都与他断不干净了?
一股恶心从心口涌上喉头,银儿抚着门大口地呕吐起来。
静临回过头去,看见她扶着腰,方才止住了恶心,便将什么东西塞到嘴里,一仰头吞了下去。
“银儿!”
她心道不好,几步跑到银儿身旁,“你吃什么了?吐出来、快吐出来!”
银儿倔强地仰起脸,让那两枚药丸极顺当地通过咽喉、喉管,落入肚囊,安安稳稳地融化,缓慢地将腹中的孽胎溶成血水,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流出。
这是她的想象,大概在她心里,只有这样才能冲刷这一身的悲愤。
王婆已经掰过她的脸,将手指头塞到她的嘴里,逼迫她呕吐。
可是这每日都来的呕吐,偏偏在这个时候不来了。
银儿的嘴角被口水和鲜血模糊得十分骇人,王婆仍然瞪着两只干涸的眼,执拗地往里抠。
李捕快一众也被这一幕惊骇住,转而甚觉无趣,便将眼睛移开,自大门鱼贯而出,自去交差了。
钱和镯子都没拿,他想,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干娘!”
静临狠拽了王婆一把,“别费力气了。”
王婆醒过神来,“你说啥?”
静临忍住哽咽,大声道:“快想想办法,看要不要找郎中,需不需吃旁的什么药!”
她怕的是,不知道这药性凶不凶,待会银儿发作起来,怕是有危险。
第43章 下里巴人难得体面,阳春白雪幸逢大医
银儿落了胎,下红淅沥不止,一连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依旧不能下地。
王婆怕事情传出去,仗着自己会些医术,又惯常接生、治妇人病,便一力自己照顾女儿,不肯去外面找郎中。至出了正月,她便熬得只剩了一层蜡黄的干皮,看着比银儿还像带着病,只一双眼睛还亮着,支撑着整个人的精气神。
静临心里后怕,亏得那药真是堕胎的,若是掺了毒,那可就要一尸两命了,也算那姓曲的夫妇两个心肠并未完全黑透。她心里既担忧银儿,又惦记王婆,这些日子除了外出采买红糖鸡蛋一类的补品,便总往隔壁去,有时索性住下,和翠柳一起换王婆的班,自己的妆娘的生意就暂时搁置一旁不管了。戚氏倒是问过几回,都被她三言两语搪塞了,戚氏阴阳怪气了几句,好在没有深究。
这日生意上门,却不是找静临,而是找王婆说媒看八字的。
王婆见银儿睡了,又怕街坊察觉到自家的异常,也想赚些银子应付开支,便托静临和翠柳在家照看,将该服用的药细细嘱咐了,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人家出门去了。
这人一走,银儿便不好了。开始是哼哼唧唧,看着很难受的样子,接着便没动静了,只眼睛半阖半睁,嘴里发出嘶嘶的声响,辨不清是吸气还是呼气。
静临掀起被子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流血已经湿透了三层的垫巾,将底下的褥子都染得黑红。
她赶紧将柜子上晾好的两大碗止血药给她灌了,又打发翠柳赶紧去找王婆,只盼望着这药能起效,要不看这流血的架势,就算是一个好人也扛不住,更何况是才小产半月的银儿。
翠柳刚出坊门便遇上了王婆,她没顾得上问,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只觑四下无人,低声说了情况,俩人便急急往家奔走。
戚氏坐在门首的小板凳上嗑瓜子晒太阳,一见这俩人脚步匆匆,便欠起嘴说风凉话,“出啥事了,咋走恁慌张,后边儿有狗撵呐?”
王婆顾不上她,只作是野狗乱叫,翠柳却啐了她一口,骂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虔婆”。
戚氏将瓜子皮儿吐到王家一边的空地上,高声道:“嘁!以为谁不知道呢?养汉老婆养出的小养汉婆娘,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