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的名字叫做钟浴。”
她的声音自然悦耳,态度沉着从容,整个人很显得庄严华贵。
姚颂听见了钟浴的那句话。
他瞪大了眼睛,停下了他慌乱的脚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钟浴来南乡长公主府的事,姚颂起初并不知情。
他甚至不知道钟浴出了门。
六月十五日的清晨,钟浴孤身走到了恣园的马厩。
她要管马厩的奴仆给她备车,因为她要出去。
她表明了身份,那老仆不敢怠慢她,于是她很快就得到了车,还有车夫。
坐上了车,她告诉车夫,送她到南乡长公主府。
车夫没有多问。他一路沉默着将钟浴送进了城。
车停在了南乡长公主府大门前。
肩摩毂击,门庭若市。
钟浴走下车,踏进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年老的车夫在车上等候,从别人的口中,他明白了长公主府今日盛事的来龙去脉。
这睿智且忠诚的老仆,决定将这发生的一切告知他的主人,于是他驱车回到恣园。
姚颂知道了。
他不能理解钟浴的作为。
他慌忙往南乡长公主府去。
他远远地看见了钟浴。他看见她低着头站着,没有人注意她。
似乎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快步朝她走过去。
要尽快带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然而她动了。
姚颂心中一紧,他加快脚步。
没有来得及。
隔着十步远,他听到了她那句话。
他心头震颤。
“濯英姊……到底在做什么?”
归去的马车上,姚颂如此问钟浴。
钟浴没有回答。
钟浴到南乡长公主府,只说了一句话。
仿佛她过去,只是为了说那一句话。
而且她也不需要回应。
说完那句话,她就转身离开了。
路过姚颂的时候,她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
姚颂也就没有出声,他转过身,跟着钟浴,默然走出了南乡长公主府。
钟浴一直没有说话。
姚颂只能听见车轮声,还有林间聒噪的蝉声。
车在恣园门前停下了。
钟浴没有动。
姚颂也就不动。
他们一直在车上坐着。
良久。
姚颂无法再忍耐,这寂静使他不安,他需要一些改变,所以他对钟浴道:“走吧。”声音很轻。
钟浴还是没有动弹。
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姚颂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去南乡长公主府对梁襄说那么一句话。
然而这是一个很微妙的话题。
他忍住了没有问。
他等待着。等待钟浴发出她的声音。
钟浴开口了。
“喜伯,如今在哪里?我好久没有见到他。”
喜伯是钟浴的仆从,来自她云林的家里,一路护卫着她,无论她是要到山南,还是海北。
去年初冬,喜伯驾车,护送着钟浴来到了恣园。
在恣园住了半个月后,初雪落下,钟浴不顾劝阻,执意到山里赏雪景。她不小心,从山上滚落,摔断了一条腿。
她受这样的伤,只能卧床休养,哪里也去不得了。
澜都之东,有弘阳县。
喜伯曾经是弘阳人,故旧多在弘阳。
钟浴在恣园住,他是完全不担忧的,所以他告诉钟浴,他想去弘阳探访故旧。
钟浴当然不会拦他,她要他不要牵挂,尽管在弘阳住,不是要走,她不会叫人去扰他。
三月的时候,钟浴要走,遣人去弘阳寻喜伯,喜伯于是回到了澜都,可是钟浴并没有走成,喜伯于是又去了别处,临走的时候,他说会在钟浴生辰前赶回来。他如约在钟浴生辰前回来了,然而钟浴还是没能成行。
这一回钟浴又病了很久,喜伯不知到哪里去了。
姚颂告诉钟浴,她好了,喜伯就病了,如今在修养,已经很久不出门了,所以她才见不到。
很久之后,钟浴才哦了一声,表示她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
钟浴忽然抬起头,问姚颂:“七郎,我想要置宅,你能代我出面么?”
“置宅?”
姚颂有些怔。
钟浴点了下头,“不需要很广阔,但一定要好。”
“为什么要置宅?濯英姊不走了么?”姚颂皱紧了眉,一颗心乱蹦着,“就是要在澜都住下,也不需要置宅呀!濯英姊难道还会……”
“我需要自己的宅屋。”钟浴打断了姚颂的话,“你家里,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住了……”
“到底是为着什么?”姚颂定了定神,其实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是得问清楚,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