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因为爱他,才把他生下来。
可是她爱的那个孩子,如今在哪里呢?过得好不好?
思及此,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来。
许韧先是见姨母失神,并不怎么当一回事,后来又见姨母满脸哀戚,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如今见到了眼泪,顿时心惊肉跳,急忙大声呼喊,想要姨母回魂。
她这一喊,自然惊动了园中其他人。
寒夙当即丢下叔父,快步上前查看,寒复也急忙走过去。
这时候,寒晳走进园林,见一家人俱在,深感巧妙,实在是好,心里更加高兴,再顾不上仪容,提裙跑过去,高声喊:“长年来信了!”
颜谧听得“长年”两个字,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身子就已经遽然立了起来。
“快给我!”
寒晳自然急忙呈上。
一卷素绢,两丈长,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白绢甫一打开,许韧就抬袖掩住了口鼻,皱眉抱怨道:“什么味儿?这般难闻!”她受不住,边说边急急往后退。
没有人理会她。
四个人,面皮皆与白绢共色。
任谁也能瞧出不对来。
“怎么了?”许韧问。
还是没有人理会她。
许韧皱紧了眉,再次上前。
那味道可真叫人受不住,到底是什么?
忽然,她想到什么,连忙探头去看绢上的文字,待看清了,脸色也一样便做雪白。
“是血……”
她惊恐地说。
一封血写就的绝命书。
上诉深情,下愧负恩,共千余字。
千余字……要流多少血?
“长年,我的长年……我的儿啊!”寒复大叫一声,蹶然而倒。
“叔父!”寒夙眼疾手快,慌忙去接,接住了,才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寒晳焦急喊出的一声母亲。
园林立时乱成一团。
施过针,寒复悠悠转醒。
寒夙靠近了,轻声喊叔父。
只是很轻的一声,羽毛一样软,寒复却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瞬间瞪大了眼,喉中嗬嗬不止。
颜谧这时也已经醒了过来。她比寒复好些,身上并不见异状,只是沉默。沉默得厉害。
寒晳在母亲面前哭,手里还攥着寒昼的血书。
“如今可怎么办呢?母亲,我的心疼得要裂开了……长年……”她猛地趴到榻上,手臂间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我弟弟可怎么办呀!”她一直哭。
哭到再哭不出来,她抬起头,一双桃子似的眼睛,满是血丝,盯着她的母亲,哑声道:“怎么能不管他呢?”
颜谧静静地看她的女儿。
她的眼神使寒晳的心再一次痛起来,捧脸大哭。
寒复由寒夙搀着走过来。他不管痛哭的女儿,只是看他的夫人,他儿女的母亲。
“夫人……”他轻声喊。
颜谧一动不动。
寒复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
只要不是聋子,不会听不见。
可颜谧就是一动不动。
分明是装聋作哑。
“夫人!那是咱们的儿子!仅有的儿子!”寒复老泪纵横,“没有了他,我可怎么活!”他用力捶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声音实在骇人,寒夙急忙出手制止,连声喊叔父,企图唤回寒复的神智。
见此,颜谧不过撇了下嘴角,讽刺意味十足。
“你这是何意!”
颜谧笑道:“他在你跟前时,你眼里没有他……如今你说你活不下去……”
此话一出,不仅寒复,连寒夙也愣住了。
原来,大家心中都有芥蒂。
寒夙低下了头。
寒复心虚地看了一眼侄儿,疾声质问:“夫人!”
颜谧短促地笑一声,接着又笑了一声。
这般怪异,众人一时皆惊,纷纷看过去。
寒晳也顾不得再哭,满脸惊惧,“母亲?”
颜谧道:“我早告诉了他,不听话,我就当自己没有儿子……吓我?他又不是傻的,怎会放血写那许多字?当我是个傻的?他从来就没学会什么事乖……”
“夫人!”
寒复又一次大喊,他不管那血是不是真的,假的又如何?他只要儿子!假的才好!真流了那么多血,得有多疼……
“够了!你少在我眼前哭丧!人各有命!我当然希望他活,可若是活不了……是他命不好!”颜谧死死地盯着寒复,她的丈夫,她一直爱他,像母亲那样包容他,一生为他撕心裂肺……
“我何处对你不起!我已经给出了全部!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要我的儿子!我不管什么大局!我要我儿子安然无恙地回来!我要颜氏、许氏,全都给我去想办法!”
父母没有吵出结果。寒皙不想再管。她也是女儿,所以能够理解母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