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寒昼是她的弟弟。他是在她怀里长大的,刚出生的时候抱,抱他的胳膊和腿,再长大一些,从身后搂他的肩膀,一声一声地唤他。她不能不为他做些什么。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舅父姨母家是不能去的,否则置母亲于何地?
只有张氏。
好歹做过几年夫妻。
虽然不知道张氏究竟能帮些什么,不过先求一个承诺也是好的,日后总能派上用场。
可是张氏连门都没有叫她进。
她茫然地站在张氏的大门前,很觉得荒谬。
错了,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错了。
可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
寒皙浑浑噩噩地由使女搀扶上了车。驭夫问她接下来要往何处去,她说回家。
这时候她只有自己家可以待。只有自己的家,才能够给她安全的感受。
她在马车里瑟瑟发抖。
她想,究竟是哪里错了?
她读过许多书,受过许多人的教导,她一定能想明白究竟是哪里错了。
失神间,她猛然想起一句曾经听过的话。
“只有善,没有利爪獠牙,无论什么斗争,都注定要输。”
这话是兰姿告诉她的。
兰姿没有这样的觉悟,她也是从旁人处听得的。
濯英姊……
原来是错在这里……
她向来追求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为的是心安。她总是尽可能的为他人着想,有人伤害她,她也总是先想,这人可是有难处?若是有,便是情有可原。她总是原谅,原谅所有人。
因为善,所以可欺。
原来竟是这样吗?
此刻寒晳无比想念钟浴。
钟浴是寒晳所识得的女子里最有锋芒的一个,她总是受伤害,可她不畏惧伤害,因为她有能力反击,她从不轻易原谅,她总能让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而且从来理直气壮。
寒晳忍不住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成为这样的人呢?如果她也是这样的人,今日张氏会将他拒之门外吗?张叙当年敢做下那些事吗?
如果是濯英姊。
濯英姊……
刹那间,寒晳猛然想到,为什么不去找太后呢?太后是濯英姊的生母,是长年的丈母……他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禁宫!”寒晳大喊,“我要到禁宫去!”
寒晳求见萧楚意,萧楚意当然不会不见。
萧楚意喜欢寒晳,因为寒昼是钟浴的朋友,待钟浴很好。
“清微,许久不见,你可还好?”萧楚意满脸温和的笑意。
寒晳忽然觉得嫉妒,她嫉妒眼前人此刻真诚的笑容,真正无忧虑的宽和……她曾经也有过。
寒晳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久久不能自拔。
她太久没说话,萧楚意觉得奇怪,便问:“清微,怎么不说话呢?是出了什么事吗?”
寒晳猛地回了神,脸色有些茫然,她知道萧楚意方才说了话,但是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萧楚意更觉得奇怪了,“清微?”
“是。”寒晳低下了头,“太后陛下有何吩咐?”
萧楚意有些无奈地道:“我并没有什么吩咐,只是清微你一直心神不宁,可是有什么事?”
寒晳的确是有事的。
“陛下……”她轻轻喊了一声,之后便再没有言语了。
她显然是有所求,不过所求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萧楚意道:“清微,你若有求于我,但讲无妨,我必竭力助你。”
闻言,寒晳自座上起身,敛裙大拜。
“陛下,我所求……陛下有所不知,我弟弟长年……离了濯英姊,前往幽州……”
“长年一心为国,这才不得不同濯英姊生离,幽州不定,他二人便不能团聚……太后陛下,陛下难道真的要弃幽州于不顾吗?若果如此,天威何在?”说着,竟哀泣起来。
“大好河山,岂会弃之不顾?”
寒晳骤然抬首。
萧楚意笑道:“但凡政事,我向来一无所知,幽州却不一样,不久前,濯英来到澜都,同大将军会过面,他二人所谈论的,正是幽州,事关濯英,我自然要过问,大将军便同我讲,有濯英在,幽州不日可定。”
寒晳听罢,难掩雀跃,忙问:“不知濯英姊何在?”她迫不及待要见到钟浴,她实在有太多事想问。
钟浴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为什么有她在,幽州不日可定?
萧楚意答寒晳所问:“濯英早去幽州了,我知道的时候,心里担忧得厉害,那种地方,濯英一个女子,如何能去?我想叫她回来,大将军却说不必担心,濯英不知胜过世间男儿多少呢!”言语间掩不住的自豪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