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再去找。”说着,就要往门外去,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垂首丧气。
他父亲此刻生命垂危,他若是走了,只怕见不到最后一面。父亲是他最崇敬的人,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这个将要五十岁的,铁山一般的人,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我不能离开,叫他们去吧……”
钟浴回头看榻上的陈白,心中也是寂然。
陈白是她父亲的遗留,最古老最有分量的一个。
她又要开始失去。
愁云惨淡。
这时候,一个人,带着一封信,出现在碧庐里,钟浴的面前。
“七郎?他就要到?”钟浴满脸的惊异,一面展信,一面问来人,信读了两行,更是错愕,“七郎见着了阿妙?”
来人笑道:“正是陈家妹子指明了路,小人这才能来到贵地,此处实在难寻,女郎有所不知,因没有好向导,不知走了多少错路呢!否则早就该来到了,郎君还在赶路,先遣了小人过来,一是怕女郎远游,耽误相见,二是好叫陈家妹子的家里人安心。”
钟浴晃着手里的信,笑道:“果然是七郎!天下真再没有比他熨帖的人了!”又对阿瑶讲,“你都听见了?快去报信吧!”
阿瑶应声去了。
也是赶巧,阿瑶才把话告诉了陈全,陈白便悠悠醒了过来,第一句便是问阿妙,陈全正好有话可讲,语无伦次地讲了,陈白竟也真听懂了,先是寂静,然后接连说了几声好,大笑起来,笑完了,全然不见病气。
连日的阴云终于散去。
天朗气清,实在是好。
钟浴也有好兴致,穿了衣裳出去游赏,走了几处地方,觉得不够宽广,一时起了兴,要去河滩。河滩是野地,离得远,步行过去要走很久,得骑马。于是兴冲冲地去马厩挑马。
钟浴会骑马,而且十分擅长,但是寒昼不许她骑,因为她已经很久不走动,先前又一直病,瘦得实在太厉害。她如今有没有气力,寒昼最清楚,他认为钟浴还不能骑马,坚决地从她手中夺走了缰绳。
钟浴气得拿鞭子甩他,当然,没有用大力气,被他轻易抓住了。
钟浴气极了,“不是你叫我出来走?这样扫我的兴!”说着就去夺缰绳。
寒昼当然不肯给。两个人争抢起来,白马有些受惊,仰颈嘶鸣,寒昼连忙把钟浴从马鞍上撕下来,挟在了肋下。
白马复归于宁静,只是前蹄轻轻刨地。
钟浴一拳锤在寒昼腹上,寒昼一点也没动,钟浴还是牢牢被他固在肋下。
早说了她没有力气。
钟浴又是一拳,“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寒昼松了胳膊,钟浴转身就走。
“走什么?”寒昼抓住她的手,扯了她回来。
“放开我!别叫我再见到你!”钟浴大喊,手不停地挣。
一点也挣不动,倒甩的胳膊疼。
“我是真的在生气!”
寒昼说:“我知道。”
她生气,但是又没有特别生气的时候,很有活气,皱眉鼓腮,很像小孩子。
寒昼喜欢她这个样子。
而且他站在多少是有些恃宠生娇的意思,有时会故意逗弄她,引她摆这副含怒带嗔的样子出来,因为他总有办法使她变乖顺,他喜欢这种过程,有一种这个人真切属于他的幸福感觉。
“我早说了!男人都是下贱的东西,一旦得到,就不知珍惜,我不要你了!松手!”
“我没有。”寒昼微笑着道:“只是不叫你骑马,又不是不许你去玩,你没有气力,我难道也没有?我们同乘一骑,我带你过去,好不好?你可知道路?”
路当然是知道。
但是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讲。
到了地方,寒昼率先下马,伸手给钟浴,想要扶她,钟浴发出一声冷笑。
这是真的把她当废人了。
钟浴势必要证明自己,眼睛翻上去,右腿抬落之间,人便已经潇洒落地,轻盈利落。
然而只是想象。
事实是抬腿的时候腿根那里抽了一下,动作不能连贯,所以人是从马上跌下来的,落地时没有站稳,人往前扑。
头恰好撞在寒昼的胸膛上,轻轻的一声闷响。
寒昼当然是立即抱住了她。
她老实乖顺地呆在寒昼的怀里,很久没有动弹一下。
寒昼可以肯定,撞的那一下绝对不疼,可是她停的太久了,寒昼心里生出了些不确定。
“很疼么?”说着就扳起她要看,才分开一点,她却又重新抵进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