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觉得是自己说错了话,抱着阿慧不敢再出声。
寒昼适时出声,指着阿慧道:“她是不是睡着了?”
芳苓低头一看,果然是已经睡着了。
“快抱进去吧,似乎起风了,她还不能见风吧?”
听说有风,芳苓忙用襁褓把阿慧的头脸盖住,对寒昼和钟浴道:“我先把她放回去。”说完匆匆走了。
寒昼看向钟浴,说:“我们也回去吧。”
钟浴不理会他,只当没有听见。
寒昼是早习惯了,并不因此伤心,继续无声在日头底下陪站,只是的确是起了风,渐渐地吹刮起来,带来寒意。
钟浴重伤新愈,身子还弱得很,同小孩子一样耐不住风吹,她已觉到了不适,但不愿意进屋去——因为寒昼方才的话。
进去了,倒像是真听了他的话,于是宁愿继续留在风里受冷。
寒昼看到钟浴皱眉头,也看到她抱着手臂发抖,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心中觉得好笑,钟浴此刻在他眼中好似一个小童,做事凭意气,带一点拙气,比先前心如死灰的样子实在好了太多。他是想多观赏一会儿的,但是他知道钟浴是吹不得风的,所以他选择默默走开。他离开了,钟浴就会回到屋子里面去。
他走后,钟浴果然回到了房间里,进门直奔床榻,坐下后头就低着不抬起来,一声不吭的。
芳苓当然知道她这是在生闷气,问她:“怎么这样不高兴?”
钟浴只说没事,脱了鞋躺下,盖了被衾闭眼装睡,芳苓不好再问,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钟浴睁开了眼。
不高兴当然是因为寒昼。
方才她的行为,简直如掩耳盗铃一般荒谬,她心里那些念头也是欲盖弥彰。她就这样让寒昼得了意,明明早就打定主意不理他的,方才却还是出了丑!
她固然是有错,可归根结底还是寒昼的错。
他为什么就不走呢!他要是走了,哪里还有这些事?
钟浴恨落心上,牙齿都咬出了响,自己猛然听见了,顿时更加羞恼。
竟然为了他生这样大的气,倒真是把他放心上了!
相较于钟浴的气急败坏,寒昼可算得上悠然自得。
红梅尚开着,幽幽的香味占据了他的心,他想可以折几枝带回去插瓶,山茶花的香味实在太淡,他知道钟浴其实是更喜欢浓烈的花香,因为曾给她送过花。
只是红梅花期将过,枝头多是一些开过了的,有衰败之意,还在盛期的花算不得多,满枝明媚鲜艳的则更是少之又少,需要他好好花费一番心力细细寻觅。
寻到第七枝,要攀折的时候才看到花下有人。
少女有鲜艳的脸庞。
是阿妙。
在花底下,看着寒昼,缓缓地笑起来。笑里有悲凉意。
寒昼已经知道她是芳苓的侄女,对她也有几分耐心,因此也回以礼貌的微笑。
“今天书还是没有到。”
过往的一段时日里,阿妙每天都到钟浴的住处去,找寒昼,她有正当的理由,她问寒昼,答应送给她的书有没有到。
书总是没有到,阿妙的欢喜却一天胜过一天。
她想和寒昼说话,只要书没有到,她就可以去找他。
书今天也是没有到,可她却不是很高兴。
“那可以送花给我吗?”她轻声问寒昼。
寒昼笑道:“当然可以。”说着,折下那枝花,递给阿妙。
阿妙却没有接。
她看着寒昼怀中的花,伸出了手指,“我想要那枝,可以给我吗?”
阿妙得到了那枝花,可是仍然很不高兴。
她的神色甚至称得上苦痛,她看着那枝花,倏然流下了眼泪,她看向寒昼,用一种失魂落魄的声音:“我知道你折花是为了送她。”
她已经见识到寒昼对钟浴的爱情是如何的牢固,哪怕在她看来钟浴完全不爱他,他却依旧固执地爱她。
方才看着花笑那样开心,是因为想到了送花给她时的情景吗?
她感到心碎,甚至绝望。
她何尝不知道她喜欢的人对她的温和只是柔和的敷衍,更深处探究则是疏离。
她想不到办法去得到他,她已身处绝境,但她不肯放弃,她愿意放下她的自尊,问他一句:“为什么那般喜欢她呢?是因为她的脸吗?”
寒昼不能再维持笑意。
他一早就知道这少女的心事,是因为她一直克制着自己没有做得太过他才愿意装作不明白,为的是两个人好,毕竟不是什么喜事,如今她挑明了,便是摆到明处的麻烦,他便再不能装聋做哑,他心里是有厌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