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人要给你吓死了!究竟怎么了?”
“郎君要他的东西。”
陈白听不懂,“什么东西?”
“他要起居的东西,他说他就住女郎那里!他们成亲了……阿翁先前怎么不说?我们只以为是伺候女郎,眼下这般,我们岂不是也要和一个成年男子朝夕相对?这让人怎么办?他生得再俊俏,也是个男人呐!”阿瑶的脸更红了,她是佃农的女儿,又是年轻女孩子,只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便是曾经对谁心生爱慕,那也是隔得远远的偷偷地看,如今陡然要和年轻男人挨这样近,她实在是……
“他们睡一起?”
阿瑶连连点头,“是那位郎君亲口讲的。”
陈白已经缓过来了,“这有什么?他们当然是睡一起。”
阿瑶急了,连连顿足:“阿翁!眼下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想回家去!”
陈白笑着问:“只是为这个就要回家去?”
阿瑶气道:“这还不回家去吗?”
陈白就说:“我这里倒是不要紧,只是你要是真回去了,你父亲不生气吗?”
阿瑶整个的怔住了。
陈白继续道:“我为什么从你家里要了你来?还不是你父母太过分,阿瑶,你留下来,对你有好处的。”
寒昼向来早起,借着熹光穿好了衣裳,又坐了一会儿,天色大亮,屏风后还是无声无息,他站起来,转到屏风后。
榻上的人还在睡。
因为不见了那双过于清冽的眼,睡中的人是静谧柔和的。
她也许是真的没有醒。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门一打开,檐下的人就望过来,几步上前,“郎君。”
正是早在等候的阿瑶。
“郎君,可要洗漱?”
洗漱罢,寒昼去找陈白。
路上听到鹤唳,抬头看过去,白鹤振翅远去,只有白孔雀结伴在草地上悠闲踱步。
“四郎!”
寒昼听见声音,知道是他家的仆从,正欲问何事,那仆从已跑到近前,兴奋地同他讲:“这里竟然养着虎和狻猊!”
寒昼愣了愣神。
虎是常见之物,可狻猊是御苑里才有的。
第61章
斑斓的巨兽映着朝光缓慢行走在铁栏之下。这虎很老了,骨瘦嶙峋,毛发干枯,有些地方甚至光秃着,一块块,粉白色。
铁栏外是陈白,在割一坨肉。肉是最新鲜的,深红色,还冒着热气,切一块,往栏杆里扔一块。身边有人提醒他,他抬起头,看见了寒昼。下一刻刀和肉就出现在了别人手里。
“四郎有事寻我?”陈白笑得温和亲切,“我也正要去寻四郎呢,四郎夜里可睡得好?她们有无怠慢?”
寒昼先答:“并没有事,只是来看猛虎。”又答:“一切都好,并无怠慢之处。”是很谦卑的态度。
陈白一直笑着听,等寒昼不再讲了,他才道:“若是十几年前,倒还算得上猛兽,如今是不行了,它们和我一样,都是老家伙了。”接着又要引着寒昼去看狮子,“那狻猊也是一样,老得厉害,说起来,难免叫人生气,当初分明和他们说好的,两只一雌一雄,便可子孙无尽,可是等它们大了,才看出来,两只全是公的!一只养到八岁,死了,另一只苟活至今,整日只是吃睡。”
寒昼道:“广林苑里的狻猊,也是很老了,我过去的时候,它们只是趴在铁笼里睡,投食也不理人,也就失了兴趣,之后就再没去看过,因为是西域进贡之物,我并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所以至今也只见过那么一回,想不到今日竟能于此处再见……怎么会在这里养这种东西呢?”
“因为阿欢喜欢。”
这是寒昼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他知道是钟浴的父亲。
陈白笑吟吟的,“只要阿欢想要,无论什么,他都会有。”
这话实在猖狂,寒昼心中不由得一怔。
“濯英也是一样,只是她脾气实在太坏,总是把事情变得很糟,如果她肯听话,而不是一意孤行,这世上她还会有什么难事呢?”说完他就问寒昼,“四郎以为呢?”
寒昼对钟浴的了解还太少,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四郎,我不介意你的出身,也不在乎你的学识,甚至你的品德也不重要,只要你能留下,只要你能带给濯英欢欣快慰,你就是我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能属于你……”
“你能明白吗?”
清晨的碧庐只有黑白两色,黑的是山,水田,还有砖瓦,白的是天光,穹顶,以及雾和炊烟,一片混沌。等到日头高了,晨光纵横交错地照进来,雾难免被蒸干,一切就变得清晰,山是苍色含青的,水田是绿色的,桥下的水也开始流,人从桥上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