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钟浴,就立刻张口要问。
被钟浴打断了。
“六郎为什么过来?你昏了头?”
这句话虽然是笑着说出来的,但是最后几个字却很有力量。
梁襄不免一怔,话也就没有说出来。
钟浴冷笑一声,“你这时候过来,不正是告诉齐王,是我挟持了他儿子,对你有什么益处?”
梁襄在怔住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通了关窍,此刻心下也有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只是后悔,才是百害无益。
他佯作从容,对钟浴道:“纵然给他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呢?难道我不过来,他就弄不明白了么?”
钟浴还是冷笑,“我手下干净得很,你不指引他,他不会知道这事还有我参与其中,难道不是你有意害我?他丢了儿子,只会想到是被你捉了,要想找到他儿子的藏身之处,势必要费一番力气,可我是什么根基?要是他咬上我,我要怎么办?”
梁襄道:“不必忧虑,你即刻将人交于我,再到我家里去,他必伤不了你分毫。”
钟浴仍然是冷笑,道:“可见在你眼里,我当真是个蠢人,我真是好胆量,把人随身带着,只等他们来找我。”
梁襄听明白了,忙问:“你将人藏到了何处?”
钟浴笑的得意,道:“我不会告诉你,于事无益,事已至此,我是逃不开干系了,就是要除了我也不知道,只我一个人知道,他才会忌惮,倘若我有了事,他就再也找不到人了,他只得老实受辖制。”
梁襄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要攥了梁融在手里,无论梁忱肯不肯受他的辖制,他都不会亏。梁忱肯听话最后,他立即就能做皇帝,便是梁忱放弃了这个儿子,一定要与他争,只要没有了梁融,他就还有喘息的机会。
胡皇后只能过继与胡氏血脉有沾连的梁忱和梁融,旁的宗亲她不能信任。梁忱是她的姨母表弟,纵然再有叔侄的名义,也是有悖人伦,未必可以成行,何况梁忱是个早已长成的人,万不如一个稚子好摆布——胡皇后当然是想做一个有实权的太后。
其实也并不是有了太子,梁襄就一定一败涂地,只是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若是立下了太子,皇帝又忽然有了不可言说之事……到底是件麻烦事。
正如钟浴所说,这种事是万不能赌的。
太子绝不能再有。
眼下就看梁忱如何抉择。
梁襄翘首以盼。
梁忱要他的儿子。
梁融被掳后的第三天,梁忱极隐秘地同梁襄见了面。
木兰舟漂荡在玉湖上,舟中烛火幽幽,照出梁忱的狼狈不堪。
整整三日,梁忱只睡过四五个时辰,此刻十分憔悴潦倒,衣裳当然是皱的,脸也有些松,眼下泛着乌黑,面没有修,头发也散开了几缕。
他见到梁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吓到他。”
他愿意应允梁襄提出的一切要求。
第49章
梁襄已然占尽上风。
他既捏住了梁忱的命脉,何愁大事不成?
梁忱忧心他儿子的命,也清楚地知道梁襄的念头,所以他不敢将梁融被掳的事声张出去,唯恐惹恼了梁襄,不利梁融。是以胡皇后至今不知梁融落入梁襄之手,毫无防备,眼下梁襄只需要一次宴集。召集相关之人,一网打尽。
他即将得偿夙愿。
然而事态忽然有了新的变化。
不知是自何人处,也不知自何地,竟突然传起了梁襄施毒手杀兄的流言。
虽然是流言,可处处合着情理,似乎凿凿有据。
于是这流言很快四散开来,议论纷纷,满城风雨。
钟浴为此找到梁襄,问他:“传闻可是真的?”
梁襄正为此烦闷,头脑不甚清醒,当即很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你不是都知道?”说完,就清醒了,因为知道说错了话。
钟浴不甚在意,道:“我只是四处走的时候,不经意听得那么一两句,已是极久远的事了,若是要我细想,告诉你是在何处听见的那几句话,是绝不能够的,那日我是因为生气,一时昏了头,才口不择言,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我怎么知道原来竟然是真的呢?”
梁襄对此没有什么好说,也就不说。
钟浴又道:“这有什么要紧呢?难道是新鲜事?做皇帝的人,杀几个兄弟,算什么大事呢?古往今来,有几个皇帝的手上没有沾过至亲的血呢?”
她这话十分有理,倒也足够可以宽慰人的心,可是梁襄仍旧愁眉不展。
钟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嗤笑一声,问他:“你难道是畏惧身后名?”说着又是一声嗤笑,含着无尽的嘲弄与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