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道皇帝龙颜大怒,自总管太监往下全吃挂落儿,连掌宫的德妃和贤妃都罚了俸银。
常清念听罢却只是笑笑,周玹怒什么?还不是前朝众人蹦跶得太欢,他嫌烦,索性杀鸡给猴看。
永乐宫里,常清念倚着炕桌打络子,仍旧事不关己似的。承琴站在脚踏旁替她捋线,却是暗暗不忿。
自晌午听罢发落,承琴便咽不下这口气,小声嘀咕道:
“娘娘就该同陛下告发,这火明明是德妃放的,省得连累咱们一起挨罚。”
“哟,”常清念笑眼眯起,“那照你这么说,德妃早该把本宫那些污糟事儿,全捅到皇上眼前去。”
见承琴吃瘪,常清念对窗瞧了瞧刚打成的络子,感慨道:
“往日种种皆为互惠相安,彼此都占了便宜,又有什么好拿出来说嘴的?利到关头好聚好散,自此刻起各凭本事,堂堂正正地争便是。学小人行径,也未免忒跌份儿了。”
从常清念嘴里听见这话,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承琴嘻嘻笑道:
“没成想娘娘还挺讲仁义的,当真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可少给本宫戴高帽儿。”
常清念羞啐,待将络子盛进方匣里放好,这才哼道:
“是德妃先肯当君子,本宫才与她做君子之争。譬如岑妃那般,只想做小人之斗,本宫也乐得奉陪。”
承琴抿嘴应“是”,又忙不迭恭维道:
“娘娘这络子打得真好,长公主见了一定欢喜。”
常清念不禁问道:“公主府还没信儿呢?”
“今早回话时说是破了水,兴许还得折腾一会。奴婢听说这妇人生产,头胎都不会太快。”承琴低声回禀。
常清念轻叹一声,正想起身走走,却见德妃身边的玲珑过来。
“贤妃娘娘万福。”
玲珑笑语请安,身后宫人则捧着些银锭子。
“玲珑姑娘免礼。”
常清念抬手叫起,又眯眼数了数那些银子,应当是有九十两,恰好为四妃之位的一季月银。
“秋夕时贤主子出宫在外,我们娘娘还未及送来秋馈。今日忽而想起,便特命奴婢悉数补上,还望贤主子笑纳。”
玲珑含笑福礼,又侧身让宫人上前,将九十两银锭摆在案上。
不多不少九十两,名为秋馈,实则赔礼。
承琴也看出里面门道,不禁为之前所言赧然,心道这德妃是格外有德行些。
“既是宋姐姐好意,本宫便收下五十两。余下四十两,仍带回去给你们娘娘罢。”
说罢,常清念也不由玲珑推脱,只命她回去,原话儿禀给德妃便是。
德妃送九十两来是致歉,常清念收下意为领情,退回一半则是表明这点银子无关痛痒,她并不放在心上。
回眸瞥见承琴转怒为喜,正要捧银子回屋,常清念揶揄道:
“几十两银子罢了,瞧给你乐的?如今咱们永乐宫的日子,就过得这般寒酸?”
承琴敛起笑容,轻咳道:“有进账总归是好事,娘娘还不许奴婢高兴了?”
说到这,承琴忽然想起另一遭,便又回身道:
“对了娘娘,相爷那边已有这个数。”
承琴一面低语,一面伸出两根指头,朝下晃了晃。
常清念略一勾唇,仍从容道:
“不急,纵着他多贪些,日后闹得越大越好。”
承琴连忙颔首应“是”。
却说今日永乐宫实在热闹,刚送走玲珑不久,锦音又从殿外引着崔福进来,仍旧是来补她月俸的。
对着御前来人,常清念立马换上另一副嘴脸,挑眼道:
“这九十两银子,他就原模原样地还给本宫?实在是心不诚。”
崔福躬身打着呵呵,冷汗直淌去尾巴沟子。这皇上和贤妃娘娘的事儿,他可半点不敢多嘴。
冤有头债有主,常清念也不为难崔福,只娇纵吩咐道:
“锦音你跟崔总管过去,务必从皇上那儿讨双份的回来。”
正说着,一个身着暗红袍子的小内侍跑进来,满脸喜庆地磕头道:
“启禀贤妃娘娘,公主府派人来报,华阳长公主喜得麟儿,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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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念得了信儿,当下便忍不住想去探望,却又被周玹劝住,说是公主府正忙乱着,人家夫妻俩恐怕也没工夫见客。
常清念一想也是,便耐着性子等到满月礼那日,才随周玹一同过府道贺。
是日,长公主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华阳长公主与谢中丞的儿子办满月酒,大半个朝堂皆去吃席沾喜。剩下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实在是门槛踏烂了也挤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