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微不可查地蹙眉,亏她昨日那么奔波。
真是一点好都不该施舍的狼心狗肺的东西。
将策论课业收齐交于邵安,林清樾坐回坐席不再看梁映。
反正也没有她一定要热脸贴冷屁股的道理。
午膳时间,林清樾瞥见梁映在原地慢吞吞地收拾着他没几册书的书箱,扯了下唇角。转身跟着瞿正阳一道,和斋中其他同窗有说有笑地一道走去了膳房。
领完膳食坐下,林清樾一抬头,才看到刚刚踏进膳堂的梁映身影。
“怎么了?和梁兄吵架了?”瞿正阳瞧了一眼站得远远的梁映,撞了一下林清樾的肩膀露出一张八卦的嘴脸。“你旁边的位子还要不要给梁兄留啊?”
林清樾端起碗筷,笑意短暂又浮于表面地掠过。
“不管他。”
“没人吧?我能坐这儿吗?”
清癯少年端着自己刚打好的饭菜,腼腆地上前问道。
林清樾对上祝虞,霎时换上温和的语气。
“当然。”
祝虞微微弯起唇角,坐了下来。只是放下了饭菜,他却不急着动筷,而是在衣袖之中掏了掏,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把藏在衣袖的物什拿到了林清樾的眼前。
掌心里呈着盘成一团的细长绳,是一般系在腰间的丝绦。比起书院中人佩戴的素净单色,样式更为繁复精细,是用天水碧与竹青丝线混着编出了的曲水纹样,将小小丝绦更显飘逸别致。
“昨日厚礼,无以为报,还望樾兄不要嫌弃。”
祝虞捏着丝绦的手指有些用力到发白,他自己应没有察觉,一双眼眨也不眨正候着林清樾的反应。生怕这样回礼太过寒酸,惹得林樾这样看惯奇珍异宝的世家公子失望。
可不待林清樾说话,旁边的瞿正阳先一步抢了过去,握在手中打量。
这细细一条的丝绦在瞿正阳大掌中更显得小巧精致。
“哎呀,祝兄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样一比,我们成什么人了?”
旁边空着手的玄英斋中人赞同地点头,看到祝虞这才意识到什么,突然涨红的脸,他们又忍不住软下心,纷纷找补道。
“但话说回来,这丝绦真是精美,坊市上我都不曾见过。”
“是啊,特别是这天水碧的颜色,选得好,特别衬斋长,一看就知道祝兄挑的时候煞费苦心了。”
玄英斋中都是一般出身的少年,比起去在意这丝绦与林清樾腰间那一串凝脂白玉作的玉佩玉珏是否相配,他们更能一眼就看出其中的用心。
林清樾从瞿正阳手中拿回丝绦,妥善地收好放到书箱之中,对祝虞真挚道。
“阿虞送得甚好,明日我就有新丝绦用了。”
嗓音落下,祝虞面上亮起两分。
处于阴暗角落处偷偷观望的目光却阴沉了两分。
“祝虞。”
刚把仔细编就了一个晚上丝绦的祝虞,心中刚觉欣喜,忽然膳堂门口,青阳斋的学录边喊着祝虞的名字,边四处从人群中寻找祝虞的脸。
“学录,有何事?”
祝虞见学录似面色焦急,忙站起向学录方向微微躬身。
“是你家人来寻。”学录说着看了看喧闹的膳堂,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冲祝虞招了招手,示意他尽快跟着出来。
青阳斋的学录向来温声慢语,难得如此,是以祝虞也不敢耽误,放下碗筷匆匆离了膳堂。
“学录不妨有话直说。”
学录走得很快,祝虞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实在莫名。
学录看了一眼祝虞,面露不忍道。
“山门外,是你阿兄来寻。说是……说是你父亲病重不久于人世了,想与你交代些事。”
他父亲……病重?
不久于人世?
祝虞刚刚还不解的神情,一旦联想到他那大哥,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耳边是学录安慰的话语,但祝虞全无心情听进去。
就这般两人一直走到山门。
祝虞远远就瞧见一个短打布衣二十来岁的青年嘴中叼了根野草,正蹲在山门旁百无聊赖地碾着地面。
隔了最后十几步远,学录停下步子。
“祝虞,你们家私我便不听了,我在山腰静心亭等你。若要紧,你还是跟着你阿兄先行归家,书院这边我替你和教谕说过。”
知道是学录心软帮他,祝虞不敢多说什么,弯腰作礼。
待学录的身影到了台阶尽头,祝虞也走到了青年眼前。
他的布鞋正踩中青年用草叶圈起来的一隅囚笼,里面歪七扭八死了有数十只蚂蚁,唯独一只还在这人为圈起的“高墙”之下不肯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