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质子拿起湿漉漉的菜团,就这雨水一同咽肚子里,很快腹部的饥饿感就消失了。
随后,他将碗打碎,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寝殿外的守卫,两名侍卫打开门锁,持剑冲了进来:“发生什么了?”
寝殿里空无一人。
其中一名守卫道:“梁质子呢?”
殊不知,小少年握紧手中尖锐的瓷片,从后面跳到士兵的背上,犹如一只发了疯的猴子,将手中的碎瓷片刺入士兵的咽喉。
鲜血飞溅,令人措手不及。
他要逃走。
梁质子的眼里是杀意,非常可怕的杀意,最后一名士兵竟然被吓退了一步,随后拔剑上前,就要将这个恶魔擒住。
剑刺入了梁质子单薄的肩膀,他只吭了一声,将鲜血咽了下去,表情更加可怕了。
“我要你死......!”
士兵:“什么?!”
梁质子捡起尸体上的剑,一剑刺入了士兵的胸膛,不留活口,士兵临死反扑,手上用力,那把剑生生穿透少年的肩膀。
他这才发出一声痛呼,然后将肩膀里的剑拔了出来。
看守寝殿的人都死了,梁质子活下来了,他望着地上的两具尸首,和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竟然一丝惧怕都没有,反而心底涌起一种说不清的兴奋感。
拖在身后一路的鲜血很快被大雨冲刷。
他不管不顾地就要逃,哪怕死在这里,也要抓住这唯一的一线机会。
最后,梁质子倒在了混着雨水 Ɩ 和血的宫道上。
临近昏迷之前,一席凤袍朝向他靠近,他听到侍女惊呼:“皇......皇后娘娘,这不是大梁质子吗?!他怎么跑出来了!还都是血!?”
皇后看着血泊里的梁质子,又听侍女道:“娘娘,此事得赶紧告知陛下才是,大梁质子逃出寝宫,是否要对大盛不利?!”
不利……他只是想活着,活的安然啊。
梁质子是在慈宁宫中醒来的,他发现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而后,他又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凤袍加身的尊贵女人。
他掀开被子,坐在塌边,神色阴鸷了几分:“大盛皇后......”
同时,视线下移,梁质子看到了皇后怀中的婴儿,她就那样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那一刻,梁质子的心底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宫女见到梁质子,先是压下心底的害怕,然后提醒道:“娘娘,梁质子醒了。”
皇后见他醒了,将怀中还是婴孩儿的刘裕放进摇篮里,敛去母性,双手叠放于小腹,端出了几分威严,来到梁质子的面前。
见皇后靠近敌国质子,宫女担忧道:“娘娘!他毕竟杀了寝宫的守卫......”
“无妨。”
梁质子抬起精致的眉眼,对上皇后的眼神,那是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用温柔的,而不是厌恶,可恨,嫌弃的眼神看向自己。
“你。”梁质子眼眸淬出锋芒,语气带着狠,“你,为什么不杀我?”
皇后不惧不怕,缓缓问道:“梁质子,你命运悲惨,如果本宫给你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你可愿意?”
“什么?重头再来?”
梁质子怔了一下,随后阴冷冷地笑了,他这个年纪,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却能有如此令人心底发寒,饱经风霜的笑容。
“我杀了整个大梁使团,又杀了你们大盛的两名守卫,我是连烂泥都不如的人,像我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重头再来的机会?”
“有,你所杀之人,都是伤你之人,只要你懂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道理,一切都有重来的机会。”
梁质子垂眸,语气依旧冷:“好,我答应你,我不想死,我想活,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答应。”
“那你就便唤本宫一声姑母吧。”皇后道,“我的侄子贺重锦,温柔乖巧,所以日后,你要收敛杀戮的性情,代替我死去的侄子活下去。”
他喃喃道:“贺重锦......”
从今日起,他也有名字了,叫贺重锦。
人的出身并不能绝定一切,他不认命,他要改命。
那天宫宴,江夫人御前求太后听琴,一身官服的贺重锦,望着那伏在地上被众人耻笑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他道:“太后娘娘,刚才来迟,歌舞臣只看了末尾,既然有人来献琴,如此正好。”
*
“爹爹。”“爹爹。”“爹爹。”
稚嫩的声音一连唤了三声,青年缓缓睁开眸,眼前是自家儿子水汪汪的葡萄眼,他嘴角扬了扬:“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