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合成愁(16)

谁又能奢望,梦想会变成真?

人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想和做完全是两码子事。所以当那对新人,双双牵着一根彩球绸走向大殿的时候,辛追的胸口还是有些闷闷地像被堵住。

痛得太过已变成麻木,只是酸酸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新娘甜甜地微笑,头上的金步摇是一只宝石相坠的花孔雀,流苏随着新娘的走动,轻轻摇晃,点点金光闪闪。张敖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笑容些微僵硬,黑色的衣服,恰到好处的现出他那张白面玉冠的英气 。

繁复的打扮,所有的人皆惊艳这对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双啊!

包括辛追也是这样想的。

随着司仪的的指导,该拜都拜了,皇上和皇后也把祝词按照礼仪讲了一遍。辛追就站在他们的背后。宫装是套粉色的小曲裾,她本来生的美丽,现在的打扮与二八的少女无异。

她双手捧着那幅绣画,躬身走下台阶,缓缓向那对新人走去。

她跪倒在地,恭敬地托起手中的东西,笑道:“公主,这是皇上送与您们二位的贺礼。”

鲁元伸手接过,在场之人一看见那幅图,齐齐发出赞叹。鲁元欣喜,拉住身旁的张敖跪下向刘邦叩首,“儿臣谢谢父皇。”

辛追慢慢起身,折身往回走。身后的鲁元笑道:“敖哥哥,你是左边的鸳鸯,鲁元是右边的那只。”

稚气的话语,让大殿上的文武百官笑了出来。

辛追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但也跟着露出笑靥。

人生太长,路途过远,每走一步,都是锥心般的疼痛。

她抬头看向金銮座上的人,不自禁咳嗽了一声,喉间的腥气便涌了出来,她立即用手捂住嘴,袖口上的鲜血赫然醒目。

福顺慌慌张张地从刘邦身边走过来,伸手想要扶她。她若无其事地拂开福顺的手。

当着一对新人的婚礼上,真不吉利。

她悄悄地移到最不起眼的地方,伸长脖子看新郎新娘向殿外走去。她看见,新郎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偏不齐地看向她这里。她就像犯了错的小孩,立即把头缩了回来,心里还扑腾扑腾地跳动不停。

而后一想,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张敖如今成了皇上的女婿,张家正在朝光阳大道上迈进,他又怎会是看她呢?

或是,在看皇上或者皇后也说不定?

刘邦知道她爱花,就搜罗了全国各地的珍奇异卉,全都栽在她居住的清凉殿。当百花齐放,宫中最香的地方就属这里。刘邦本人却不来,恍惚遗忘了她,所以,其他宫里的夫人姬妾,也从不来这里。

生活似乎回到了从前,只有刘恒偶尔会来看看她。

辛追习惯了沉默,刘恒也不多话。她或是不经意转过脸,就看见他疑惑地注视着她。

两个人常常都是,安静地看院子间的花影移动,然后太阳下山,刘恒也就回去了。

有一天,早晨起床,胃里频频泛酸水,她勉强吃了碗细粥,却在院子里倾数吐了出来。

接连几日都是这样。

辛追这才记起,葵信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了。

难道……

她的沉寂许久的心忽地痛楚。

宫门前过了一队金盔铁甲的侍卫,只是为首的那位太过文弱,就像个书生。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布巾总好过旒冕,哪怕生活辛苦。

要想保住孩子,就必须逃出这个华丽的鸟笼。

一天当中的最后一次例行巡查中,面若桃花的辛追,叫住了那个叫利仓的统领。

刘邦日日沉沦在戚懿的温暖乡里,每天欢笑,快乐的像从来没有没有过烦恼。宫人来禀报说,清凉殿的姑娘与皇宫统领利仓发生苟合之事,被人当场抓住。

他失手打翻了案桌上的玉玺,所有的宫人都来抢救,仍是晚了。完美无瑕的玉石上,留下了浅浅的裂痕,就像被撕碎的,苦痛深深的将他围绕,悲伤就像毒药,令人无法自拔。

清凉殿的依旧繁好,就像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娇靥,可是水榭旁的柳树上已经亡像,有气无力地耸拉着枝条。

那个女人正坐在走廊,瀑布般的黑发随意地松开,风轻轻吹拂,将她的脸掩在发丝里。

偌大的宫殿有花、有人,却仍像个坟场。

冷气森森地清凉殿,不被夏日的气温灼烧,他看见,辛追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淡紫色玉佩。

他忍不住地想冲上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玉佩捏个粉碎,然后扇那个女人两耳光。

却无端地,心中的怒气烟消云散,只剩下冰凉一片。

为什么总是伤害他?

然而,他固执地说:“你若不是因为他与朕相像的缘故,为何你又会接受利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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