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敖连忙叩首,“卑职不敢。”
刘邦笑笑,“回去吧,你是个将才,不要辜负了朕对你的期望。”
“皇上……”张敖急道。
“嗯?”刘邦声音沉了沉,“赵王府里,有几百口人吧。”他笑道,“何况,赵王年事已高,张家都在指望你。”
张敖趴在地上,仿佛泄气了一样,低声答“喏”。
他满意地点头,亲眼看着张敖离去。
晚上的安静让人恐慌,总是永无止尽地压迫感让人困扰。刘邦让宫女为他穿上帝王袍,凌然的霸气由内而外。他要让她知道,只有他刘邦才要得起她。
可是在靠近那件小屋子的时候,莫名的沮丧又让他伫足。想了想,刘邦在离那间屋子不远的地方等待。
等待的滋味悠长艰涩,蚀人的心,天快要亮了,那间屋子里也没有出来一个人。刘邦莫名惶恐,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正想间,房门一声“吱呀”,他瞬即跳起,向出屋的辛追奔去。
朝霞似火,就像夏日午后的火烧云,阳光出没的地方,大地变了颜色,辛追被彩霞照成了绯红。
刘邦想,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但一看到她腰间的玉佩,怒不可遏的火气直窜了上来,不这样做,她就会成为别人的女人。
可怕极了!
“你想逃出宫去?”
“是的。”她说。
“你是去找张敖吗?”
刘邦局促地问道,他想,若她回答不是,那他愿意装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辛追缥缈地笑笑,“是啊。”
她太令人失望了!
他却拿她毫无办法,难道要把她关进永巷?或是赐死?他狠不下心。
他愣住,呆呆地看着辛追,她仍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他也跟着笑了,“真是可惜啊。”
辛追脸上终于起了变化,蹙眉问:“可惜什么?”
“他有了地位,还有我那二八年华的鲁元,你以为他会要你吗?”
辛追身体微不觉地晃了晃,他急忙伸手去扶,辛追却用手打开他的手,绕过他向前走。这个简单的举动没有激怒他,只剩下浓浓的悲伤。
“皇上,宫中的娇娥很多,民女老了。”
“辛追,嫁给我吧。”刘邦第三次说这句话,他只差说出,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他一想到这个,心里就无比的难过。
五月初八的那天,鲁元一身黑色曲裾,欢天喜地地来到宣室殿,宫女正在服侍他穿朝服,吕雉在一旁替他系旒冕。长长的珠串,每一颗玉石都是由上好的和田玉打造,晶莹剔透,代表着皇威,却挡不住时光,人们在亘古不变的东西下渐渐老去。
记得不久前,鲁元还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却要嫁人了。吕雉比他小一二十岁,现在也老了。
他抚了抚胡子,把福顺叫到身前吩咐,“把她也带过去。”
一旁的吕雉愣怔,看了一眼新妆的鲁元,迟疑地说:“皇上,这……”
他淡淡地看了吕雉一眼,她立马顿住。
他说过,他会让辛追自己死心。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后面竟然会是那个样子。
为了得到那个女人,他让自己变成了坏人。
福顺带了两个宫女到清凉殿,室内空空的冷气让他不寒而栗。她可真算个倔强的人,福顺纳罕,活了这把年纪,还未见过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样痴情的,况且还是个皇上。这多少还是让人唏嘘的。
宽敞的宫殿上莫名其妙的暗浊,仿佛与世隔绝。辛追一身白色曲裾,面料是宫中最好的蝉绒,这个只有皇后才能穿得的东西,皇上一股脑全给了她。昏暗没有淹没这个女人,愈发凸显了她的不与世融。福顺心中叹息,怪不得皇上那么迷恋她,如果他是个男人,也会陷入其中。
辛追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依旧绣架子上的鸳鸯图。本来早就该完工了,可是期间病了一次,耽搁了很长时间,连续五天日夜不停的赶工,总算快绣好了。
“姑娘。”
“请等一下,还差几针就好。”辛追边说边穿针,头也未抬一下。
宫人噤声,安安静静地站着。
又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辰,辛追把手中的针扔掉,深深地舒了口气,伸手取下绣画,高兴地展开让那三个人看。“你们看,好看吗?”
那三人看见,绿色层次分明,羽毛鲜艳,两只鸳鸯交颈,目光脉脉含情,竟是两只活灵活现的鸳鸯。
绣画完全和辛追第一次见到张敖时,卖进布庄的一模一样。
辛追换上福顺拿的宫女服,双手把绣画捧在怀里,好像这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她安之若素的接受刘邦安排的一切,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临。那天的私奔,仿佛是一场华丽丽的梦,醒来后,梦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