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逼着结婚,生子,为了好过一些,她的内心自动谋划了一个罪名——她结婚生子,完全是为了报复季柔,而不是被逼无奈。
后面的几本随手记,是阮符妈妈情况加重,深陷自我描绘的乌托邦中无法自拔时写下的。在语段中,她颠倒人物却不自知,完全将阮父当成了季柔。
看完厚厚一大摞随手记,殷燃许久没动。
能让看客也心生悲情,故事本身是要有多悲情。
而后,她将每一本都擦干净,重新装入箱中前,她看到一本破破旧旧的粉色封皮《名利场》。
纸张上布满液体落下干涸后的皱纹,语段再已在一次次的掀开阖上中褪去本色,变得几近透明。的确是翻烂了。
……
季柔接到电话时,略带几丝急躁。
每当忙得不可开交时,她总容易乱想。想到几十年前,想到那些本该尘封的,本不该想的东西。
不得不说的是,有些人和事就是这么叫人难忘。兴许是在其上吃过亏,受过苦。哪怕表面看已被时间冲淡了,似乎不再记挂,但午夜梦回辗转间,脑海中又会一一清晰再现。
平复心情接起电话,季柔语气平淡如水:“喂,找我有事?”
毕竟是把阮符夺走的人,又不愿帮她做事,她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电话那头,殷燃只说了句“看消息”。
季柔笑了声,丝毫未在意,直到忙完一整天的工作,她才打开殷燃发来的图片。
猝然望见纸张时,她瞪大眼睛,浑身一颤。那曾是她心中千回百转描摹千百遍的字迹。
接着,她视线缓缓向下,看到段落中的内容:
“临死前,我好想告诉她,订婚宴那天,我曾疯了般想过跟她逃婚。”
……
第44章
殷燃发来的, 不止那一些疯狂的语段,还有一本破破烂烂的《名利场》。
那时季柔第一次送出的礼物。
时隔几十年再见到,未令人觉得惊喜,反倒更像残忍惩罚。
季柔继续翻看文字段落, 不知不觉抬头间, 她已是满脸泪水。
当事人已经去世,再细究几十年前的故事, 是完全无意义的。
没多久, 殷燃接到电话:“喂。”
季柔抹了把眼泪, 故作镇定的话里带颤,问她:“你和阮符,你们在哪套房子……”
殷燃报出地址:“蓟山区60号三单元501。”
“行, 那我今晚忙完就去找你们,”季柔点击鼠标,推掉了日程上的几个会议,“应该晚点才到。”
“行。”殷燃说着,把箱子重新拖出来,拾出笔记本和《名利场》。
“别告诉阮符。”季柔的语气近乎恳求。
殷燃深呼一口气, 下定决心似的, 这才缓缓开口说:“行。”
恰好到饭点, 殷燃可以先去房产中心接阮符,然后带着去买个菜。
下午五点。
阮符从房产中心出来, 望见殷燃时还有些惊讶。
她走近, 揉了揉眼睛:“我……没眼花吧。”
轻碰碰殷燃的脸, 触感真实无疑, 阮符这才笑开,挽上前者的胳膊。
“燃燃, 你怎么来了?”
“没事可做,只能来接你了。”殷燃接过她的档案袋,说。
下班点,路上堵得厉害。两人在马路边停下,殷燃问她:“今天一切顺利吗?”
“还算顺利吧,”阮符说,“就是手续有点多,一边听工作人员说,一边又要确认合同,挺费脑子的。”
“那今晚买条鱼补补脑子?”殷燃笑说。
阮符没意见:“行啊,那就吃松鼠桂鱼吧。”
房产中心距离殷燃常去的菜市场不远,过了马路再走几步就到。
果蔬摊前,胖姐第一次见殷燃带人来,瞥见二人牵着的手,她一边忙着介绍蔬菜,一边八卦问:“小殷啊,这是你……妹妹?”
阮符干笑两声,随后小心松开手,下意识要点头。
同性恋被接被受程度总是低的。
阮符难忘高中时谈的那场恋爱——她和初恋都是两个女生,整段恋爱中,她们完全不对外坦白,甚至可以保持距离。某次在游乐场碰到同班同学,对方主动松开了手,解释二人只是偶遇。
阮符问其原因,对方嫌恶说“喜欢同性,你不嫌丢人吗”。
受其影响,很长一段时间中,阮符开始逃避,害怕自己的坚持会令对方陷入困局。
却未岂料,殷燃却反将其握紧,果断回答道:“不是。”
无疑,这个举动给了阮符莫大的安全感。
“这是我女朋友。”殷燃说。
阮符一怔。
抬头间,殷燃目光坦荡干净。仿佛只是在陈述什么见怪不怪的事实。
事实……没错,这是事实。
不论在何种时刻,勇气总是难得的。一直以来,是她不敢面对这些,害怕对方为此遭受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但其实一切摊开,似乎也没有这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