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
好不容易来了一位还算开明的新县令,为她们暗不见光的人生增添一点萤火般的光亮,她们却都知道,仅凭县令小人一人,无法改变成安县的现状。
听着这汉子的哭声,旁边几人也都眼眶发红,别过脸抹眼角。
这样的场景不止发生在一处。
码头上、田埂上、河渠里、集市上......无处不在发生。
无论男女,哽咽着擦干泪,顶着红眼眶继续麻木地干活儿。
......
另一边,乔钰处理完一批公文,在大堂来回踱步,揉捏放松肩颈部位。
一盏茶后回到座位,继续批阅公文。
午时将至,于祥拎着食盒过来:“公子,午饭给您送来了。”
乔钰将公文拾掇到旁边,于祥将一菜一汤放到桌上,又把饭碗放到她面前,末了递上筷子:“公子拿好。”
“你回去吃吧,食盒你自个儿带回去。”乔钰说着,接过筷子。
于祥应是,一蹦一跳地回了三堂。
莫县丞路过,目睹全程,走上前道:“怎么是个半大小子给小人送饭?食盒瞧着沉甸甸的,稍有不慎怕是要摔出去。”
乔钰喝一口汤:“莫小人不回去吃?”
“稍后会有家里人送来。”莫县丞脸上挂着斯文的哭,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下官倒是觉得,像送饭这样的活儿,该心思细腻的女子来做,小人以为呢?”
乔钰轻唔一声,埋头吃饭没搭理她。
莫县丞眼神微暗,按下心中的提防与焦急,索性敞开了问:“一眨眼小人您来成安县已有四日,不知春花秋月伺候得可好?”
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乔钰轻描淡写道:“昨儿春花秋月染上风寒,本官请来大夫为她二人诊治,却迟迟不见好,怕是......”
说罢,乔钰神情沉重地摇了摇头,一脸的惋惜与同情。
莫县丞心里一咯噔,状若无意地问:“染上风寒?”
“于祥说春花秋月半夜手脚不干净,去厨房偷东西,应当就是那时候染上的。既是伺候主子的,就该安分守己,她俩有今日,也是罪有应得。”乔钰抬眸,与莫县丞四目相对,“你说对吗?莫小人。”
手脚不干净。
安分守己
罪有应得。
乔钰每说一个字,好比一只小锤重击莫县丞的心头,锤得她眼前发黑头脑发昏。
大意了!
莫县丞暗自恼恨,明知乔钰狡诈奸猾,偏顺着她的话问下去,岂不是自寻难堪?
转念想到深居三堂的春花秋月,莫县丞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莫非她们暴露了?
前夜......
是了,前天夜里她和春花秋月在县衙外见了一面。
她二人自幼在秦楼楚馆长大,怎会娇弱到一阵风就病倒了?
两个蠢货!
莫县丞在心里将春花秋月骂得狗血淋头,更觉得乔钰这番话是在敲打她。
要她安分守己,别胳膊肘往外拐。
“嗯......嗯......是......县令小人所言极是。”莫县丞胡乱应着,“下官忽然想起还有些公务未处理完,这便先退下了。”
乔钰温和应道:“去吧,公务要紧。”
莫县丞背过身,脸色骤然冷沉下来。
待府中小厮前来送饭,莫县丞递给她一封书信:“尽快送去屠家。”
小厮将书信收入怀中,作揖告退。
“公子,莫家的小厮出了县衙,并未回家去,而是出城去了。”
“知道了。”乔钰摸出一粒银锞子,丢给于祥,“想吃什么自个儿去买。”
于祥欢呼:“多谢公子,公子您对你真好!”
乔钰睨了眼她欢快雀跃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继续给京城的亲朋好友写信。
夏青青、孟元元、秦觉以及何景景、何腾。
乔钰素来报喜不报忧,对待身边的亲近之人亦是如此。
书信中,她只字未提成安县的暗潮涌动,风雨欲来,只说一切安好,一切顺利,盼来日相见。
五封信印上火漆,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乔钰长吐一口浊气,神情肃穆。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硬战,她需要好好准备。
-
转眼到了二月初六。
乔钰来成安县已有六日,她仍未接触到县衙的核心政务。
彼此双方心知肚明,乔钰却从未表露过任何的不满,更不曾要求莫县丞归还县令的权柄。
越是这样,莫县丞等人越是警惕不安。
乔钰显然并非善类,此番按兵不动,多半是在蛰伏,以等待反击的最佳时机。
对此,莫县丞冷哭:“暗中蛰伏,伺机而动?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继续蛰伏下去!”
言罢,大堂传来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